这短短的数日,那么漫长,竟比这过去的十几年,来得更久一些。
蒋淮放任自己陷入一片黑暗的漩涡,和一个强制的滚烫火热的怀抱当中。
“肯尼斯的审判日在什么时候?”
蒋淮围坐在火堆旁,看伽一烤鱼。刚刚先烤的几条都成了黑碳渣,幸好伽一捉的鱼不少,又换了一批上火架子。
伽一盘着腿直接坐在地上,肌肉盘结的手臂时不时抬起来翻动一下烤鱼。
他的半个身子歪着,贴着蒋淮,像只驯化后的大狼犬,餍足地守在主人身边。
汗渍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火堆劈里啪啦响着。
他的眼神看着烤鱼,显得非常晶亮,笑意从眼神里透了出来,有几分纯真。
伽一生得高大雄壮,实际上却比蒋淮小了两岁,只是残酷的生活让他从未懂得天真是什么,他一路摸爬滚打地长大,舔着血长到如此的模样。
伽一听到蒋淮的声音,扭头过:“大概再过几日吧。”他将头埋进江淮的腰腹,用毛茸茸的大脑袋顶了顶他的手,安抚道:“肯尼斯不会有事的。”
蒋淮的脸色苍白依旧,只是嘴唇分外红艳,让他的清冷被染上了潋滟。
他不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伽一的头发有些湿润。蒋淮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插、入棕色的短发当中,无意识地抚摸着伽一的头顶,轻柔地,一下又一下。
·
众人闯入肯尼斯大门紧锁的家中时。
指尖原本富丽堂皇的肯尼斯家宅,已然变成杂乱不堪的模样。
宝蓝色的地毯布满了肮脏的脚印,凌乱地分布着。
一人高的名贵像钟被踢倒在地。
钟身上,闭着眼睛的父神张开着翅膀,双手环抱着破碎的钟面,似乎仁爱地环抱着这个大陆,他的嘴角已经含着仁慈的笑容。
血迹如同泼墨一般,洒在侧面雪白的墙面上,流淌着,最后干涸成干枯的暗红玫瑰。
艾德伯爵的长剑握在右手掌,剑锋向下垂在地面,随着他一步步往里走,他所经之处的地毯都裂了开。
长筒的军靴踩在那柔软的羊绒毯上,还有些许未完全干透的血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随着他一同进入的士兵靴底都沾染了血液。
艾德伯爵歪了歪脑袋,“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当赏你们了。”他提起剑,将剑锋凑到鼻息闻了闻,而后插入腰侧的剑鞘当中。
“如果找到什么人就带到我的面前来。”他吩咐道,跨着大步走过门廊,来到大厅,厅堂那自顶层盘旋而下的水晶吊灯已经轰然坠下,裂开的水晶到处四溅,在周围灯光的映照下,四周处处闪烁了五彩斑斓的美丽光芒。
他踩着回旋的台阶走着。
脚步声被地毯消弭,安静无声。
艾德伯爵哼着歌,一步一步向上走着,咧着嘴笑着。他打开每一个房间,看着那些犹如被盗窃拜访的乱七八糟的样子。
“看看,这些财大气粗的商人们,无论表面过着多么奢华的生活,也不过是群为了利益互相撕咬的野猪,粗鲁、蛮横、毫无礼仪、自以为是。”
他随手拿起一块被砸碎在地上的袖口,雕刻精美的黄金蛇中间钻石仅残留在一半。
他举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真是富有!”他哼笑着,“但最后还不是要死绝了!而所有的财富,将属于贵族。”
他一脚踢开眼前碍事的椅子。
椅被后面,一把被遮挡住的匕首显露了出来。
艾德伯爵往前踱了几步,然后弯腰想要将匕首□□,却发现卡得非常紧,似乎是在猛力攻击之下失去了平衡,借着身体的重量而深陷进入的。
匕首的刀身已经完全地陷到地面,仅仅露出刀柄,漆黑的刀柄上刻着一个六芒星。
他双手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额头的青筋盘结着,用力一喝,将匕首拔出地面。脚步因为惯性向后退了几步才止住。
“瞧瞧,瞧瞧。这可不就是埃德加家族的家徽吗?那该死的土猪,果然愚弄了皇帝陛下,想要独自贪下肯尼斯那惊人的私财!”他拿着匕首放在眼前仔细瞧着,“那两个贱|民说的果然不假。”
艾德伯爵咧开嘴哈哈大笑,身体摇摆着,像一只失控的大狗熊。
他用愉悦而期待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野心勃勃的埃德加家族,装神弄鬼弄了个西德商人的身份,将整个西陆愚弄了多年,甚至私自组建军队蔑视贵族的尊荣,到处为非作歹迫害我们这些高贵的家族。如今又罪加一等,丝毫不念及国王对他们家族的厚待,意图独自敛财,撇开贵族,大发其财。”
“他们迫害了我最亲爱的弟弟卢恩!待国王陛下给昆汀·埃德加判了刑,抄了他非法的财富,一定不吝于补偿我的丧弟之痛,到时候我并将向国王陛下请愿,将埃德加的产业归于我族,毕竟只有贵族才是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妙妙妙啊!昆汀·埃德加,待我向陛下禀明,我就去地牢里剥了你的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艾德伯爵的猖狂笑声。
他举着匕首回过身,灯光照亮刀锋,他的眼中凶光大盛,带着澎湃的快意!
副手躬身站在门外。
他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伯爵大人,属下们在下人的衣橱中找到一名躲藏仆人,似乎是尼尔·肯尼斯的贴身男仆。属下已命人捆绑在大厅,等到大人的审问。”
“哦?”艾德伯爵说:“昆汀做事真是不够谨慎啊,竟然还留下了漏网之鱼,让本伯爵好好地审问看看,看看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暴行!”
他面带笑意地下了楼,副手则跟在他的身后。
大厅里,士兵们左右站成两排。
一个身着男仆装的年轻男子,他全身被绳索捆绑着,勒出了血痕。
男子散落着纠结的长发,他苍白的脸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地板,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瞬间又变得状若疯狂。
“尼尔少爷……尼尔少爷救救我!昆汀·肯尼斯!都是他逼迫我的!我是被逼的!”他大声地喊叫着:“昆汀少爷!我办事不利!不要杀我!啊!对!尼尔少爷已经被你绑走,对对对!为什么没有奖赏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看不见我!什么人都看不见我!不要杀我!”
“我……我在衣柜里……我躲在衣柜里很安全……”
“所有人都被杀了……都被昆汀少爷杀了!”
}“呵呵,对!尼尔少爷,尊贵的少爷,好好享受吧!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你生来尊贵!我就应该生来卑贱!你该死!哈哈哈哈!你会被□□至死!会肮脏地死去!”
“太好了!!!呵呵呵,太好了!这不公平的世界,终于公平了一回!”
男子的膝盖因为刚刚发疯的挣扎,被锋利的水晶碎扎伤。
他倒了下来,像只虫子一般不断蠕动着,他的脸在地毯上磨蹭着,渐渐流了血,鲜红的血越来越多,淌了开去。
艾德伯爵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嫌弃地用军靴的头地挑过他的脸,“啧!这可是重要证人,可不要让这条臭虫就这么死了!”他嫌弃地说道,然后一脚踢开,男子的口中瞬间喷出了一道血。
“操!真是肮脏的臭虫!”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10章
“鼎鼎大名的西德商人,原来长得这副模样啊?”
艾德伯爵饶有兴趣地围着昆汀转了一圈。
昆汀被吊在牢房正中,双臂血肉模糊,棕色的长发垂在两颊处,显得湿漉漉的,偶有几滴鲜血从发梢滴落下来,砸在地上地上成了一朵绽放的血花,然后便与其他斑驳的血迹混为一体。
他费力地抬起脸,曾经邪肆无比的英俊脸庞透着惨白,额角划落而下的刀痕让他平添几分狰狞与可怕。
昆汀的声音如同破败的手风琴,粗|喘着道:“我……不是……西德!我!没有……背叛……陛下!”他咬着牙说着,用尽了全力。
他的眼珠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艾德伯爵您动用私刑,冤枉埃德加家族!”
“这可不是私刑啊,大少爷。我可是禀明陛下,得到陛下的许可来审判你这个罪人的。你杀死了尼尔·肯尼斯,意图霸占肯尼斯的家产,圈养了私人军队,这可都是有证据的,连你的心腹都承人了,你还挣扎什么呢?不如痛快地去死,你觉得呢?”
艾德伯爵拔出剑,一剑刺入昆汀的大腿,然后握着剑柄旋转着——
昆汀小声呼喊,马上咬紧牙关,将惨叫咽入喉咙之中,豆大的汗滴伴着血痕不断从两鬓落下。
看到昆汀那狼狈不堪的模样,艾德嬉笑着说道:
“昔日里趾高气扬的昆汀·埃德加少爷,怎么落得如此下场?这恐怕是你仗着权势横行霸道的报应吧。”
“对了,你最爱的肯尼斯的独子味道如何?你觊觎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这也算你死前最大的安慰吧。”
艾德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
那个发了疯的男仆倒是知道不少昆汀的秘密,一受点什么刺激就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