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用品和衣服都和殷怀玉的放在一起,床榻上的枕头也变成了一双,这简直就像是婚后同居一样,宋昱难得要脸地害臊了起来,认真地想自己这个年纪结婚会不会有点早,这件人生大事是不是最好和妈妈说一声?
殷怀玉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被紧急传召去了。尽管他没有表现出紧张,可是宋昱却慌乱了起来,不安地叮嘱:“待会儿去了好好说,别板着臭脸,对了记得帮我求求情,我可不想等会儿就领旨说要砍我头什么的。”
想起那些古装剧里的欺君之罪,和动不动就拉出去的刑罚,宋昱真的担心自己也会感受一次。
殷怀玉被他逗笑了,疑惑他怎么像一个少年一样有这种可爱的想法,不禁弯唇:“有我在,谁敢碰你呢?乖乖待着,好好休息,晚上,给你一个惊喜。”
但是,当他走出殿外时,刚才还温柔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冷硬起来,不难看到其中的焦躁与肃穆。
沉静地迈向当今圣上所在的大殿,跪满一地的奴才以及昏暗的门口,都透露着压抑的气息,一个上好的瓷杯就砸在殷怀玉的面前,差些磕到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没有半分闪躲。
敢对他这样的,自然也只有他尊敬的父皇了——
“殷怀玉,你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如此戏弄父皇,无论父皇多纵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仍总是反反复复地逾矩,现在竟然还如此任性妄为,丢尽我皇家颜面。”
上了年纪的皇帝已有半头的灰发,情绪激动地说了他几句,便气喘吁吁,皇后一边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一边附和——
“玉儿,你这次真的太让母后失望了,你怎么如此不懂事?你身为最尊贵的皇储,竟然丝毫不顾及皇家的颜面,说走就走,那这婚礼又如何是好?”
“起先你嫌宋雨筠骄纵,那便依了你,将她许给殷凡,可后来你又固执地要娶她,她性子也改好了,可这次,你到底又是为何第二次悔婚?母后为了你的婚事,可说是反反复复操碎了心!”
殷怀玉也没有半句顶嘴,只是沉默地跪在他们面前,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双眼。
皇帝身边雍容华贵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些,带着浓浓的不解:“你不是已经喜欢上雨筠了吗?这次为何又悔婚?你要母后这次如何向扶绥王交代?”
殷怀玉摇了摇头,“父皇,母后,你们无须向他交代。反而,他要向你们交代。”
高座上的两人,都面露愕然,紧紧盯着半跪的青年。
殷怀玉缓慢地开口,眼神透露出决心,透亮的瞳孔反射出一丝冷漠:“为什么儿臣会二度悔婚?因为,儿臣真正钟情之人根本不是宋雨筠。”
“儿臣万万不能娶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两人眼睛都不由得瞪圆,齐齐喊出声来,为他的用词感到匪夷所思。
…………
虽说他不是没在殷怀玉的寝宫住过,但总归没那么习惯,再一想,他真正熟悉的邀月轩,就在这里不远处,不禁有一丝怀念。
就算不回去住,他起码也想要看一眼。
更何况,他心里还惦记着以前在邀月轩服侍自己的碧元和梨香,想知道她们近况如何。
第97章 新娘
换上轻便的夜行装,没有女装的束缚,宋昱身轻如燕,在屋檐上穿梭自如,发现邀月轩不似以往般寂静,原来竟是宋雨筠住了进去。
能有住在皇宫中的机会,宋雨筠自然不想回王府,毕竟她和扶绥王也不是没有一点芥蒂的父女。
不过她只是暂时将邀月轩当做落脚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住进太子宫里,可临时取消,至今还没有说法的婚礼,让她又再次不得不回到了这里。
成为达官贵人口中的笑柄,背负上扫把星、二度被退婚的讥讽,宋雨筠的怒火,也蔓延到了这座素日安宁的小轩中。
被她改装得豪华富丽的寝殿中,跪了一排瑟瑟发抖的婢女,其中就有碧元和梨香。
“一群蠢货,没看到本郡主心情不好吗?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给我倒水,哄我开心,要你们有何用?全部都拖出去杖毙了算了,没有一点眼力见!”
碧元立即起身倒茶,宋雨筠不爽地把根本没派上用场的嫁衣甩在面前的桌子上,随手一指,“你,拿剪子来!”
梨香一惊,踉跄着去找了剪子给她,宋雨筠开始泄愤一样剪起嫁衣来,“死殷怀玉,竟然敢辜负我,别以为你就这么了不起,我还不想嫁了!你还真以为你能当皇帝?就连讨人厌的殷凡也比你好!我——”
大逆不道的骂语戛然而止,宋雨筠忽然就在此刻做了一个决定。
看向手里鲜艳华贵,却被自己剪烂的嫁衣,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之前自己把那冒牌货原本的嫁衣剪烂的事情,又怨恨起宋昱来。
明明是个男人,却做着狐狸精一样勾引男人的下作事情,若不是他,殷怀玉也不会死都不肯娶自己。
一股怨气和怒火又涌上心头,宋雨筠瞥了一眼面前的梨香,自然认得她以前就是服侍宋昱、而且备受他关照的侍女,眼光一寒,手里尖锐的剪子忽然就往她的手臂上扎。
“哼,你这个狗奴才,连真正的主子都认不清,也是该死!”
“啊——”梨香尖叫了一声,额上掉落下豆大的汗珠,手臂上的血液渗透出来把一大块布料都染红了。
碧元一惊,硬着头皮上来挡住梨香,拉着她一起跪下来,“砰砰”地磕起响头,语气嘶哑:“郡主、郡主请您开恩、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您就不计前嫌,原谅她吧。”
“呵,她还小,那你呢?你总该懂了吧?你不也是认不清主子吗?”宋雨筠盯着她白净的脸庞,猛地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碧元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却连叫出声都不敢。
其他婢女吓得泪水簌簌地落,哭哭啼啼的声音,滴落的血液都让宋雨筠一阵膈应,烦恼地闭上眼,把手上血迹斑斑的剪子丢到地上。
“真恶心,都滚出去。”
所有婢女都松了一口气,像是躲过一劫,逃也似地离开了她的寝宫。
屋檐上的宋昱看到熟悉的两人出现在院子,弯起一丝微笑,跳了下来,声音轻快,“看我是谁。”
其实以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对他的身份有了答案,所以宋昱此时也没有故意再掩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到鼻间,宋昱惊讶地对上梨香苍白的圆脸。
碧元扶着她,惊讶地打量了一下宋昱,不可思议地摇头,忽然眼眶一红,“郡主、不、不是,是主子,主子回来了?”
“梨香怎么了?”宋昱看到她手臂上的血口子,再看到碧元脸上的巴掌印,皱着眉望了一眼宋雨筠的房间:“是不是她?”
宋昱深吸了一口气,心变得越来越沉着,轻车熟路地从太子的库房里取药,小心翼翼地给两人上药、包扎,一边听着碧元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内心也燃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几乎不会对女人生气,可是宋雨筠,实在是个例外,再一想她觊觎的人就是殷怀玉,一下就更来气了。
看到宋昱的打扮,知道他是历经了生死危机才回到殷怀玉的身边,碧元叹息,害怕他会为了她们做出报复的事情。
“主子,别气,我们自小在王府服侍过郡主,也能适应她的性子。只是……我们俩现在这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帮您照看玉颂坊的生意。”
“傻,生意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算倒闭了,我也认了。”太久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这份事业,宋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她却摇了摇头。
“玉颂坊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火爆,毕竟有阮大娘掌柜,少东家上心,还有武林盟的高手照看。别说这个了,这里毕竟现在是郡主的地盘,您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您在宫里。”
梨香的伤口好了些,有了力气说话,认真地皱着脸:“太子爷若是发现您不在,肯定会生气的。”
“会吗?”
碧元点点头,宋昱也回想起殷怀玉说过要回来给自己惊喜,也就立即回了他的寝宫。
把外衣都脱了,躺在满是殷怀玉气息的大床上,宋昱打了几个滚,闭上眼休憩,期待着脑中的人回来,心里又满又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心情也格外地平静,在睡眠的边沿徘徊起来。
当一个濡湿温热的吻落在嘴唇上骚扰他的时候,宋昱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对上殷怀玉那双近在咫尺的清亮瞳仁,宋昱忽然露出一种陌生的、温暖的喜悦,有一种两块拼图顺利拼合到一起的圆满感,也逐渐习惯了与他之间的亲昵。
“回来了?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殷怀玉舔了舔唇角,似乎在回味刚才的吻,又或许是紧张了一瞬,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红镶金边的嫁衣,缓缓展开,流苏飘舞,灵动华贵。
当日,宋昱和殷凡即将大婚时,就曾穿上过这一件嫁衣。殷怀玉看见之后,便再也忘不了那时的惊艳。
自此,不仅是什么嫁衣都觉得称不上他,而且无论什么人,也都不能再像宋昱一样,入他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