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迷了眼,迷得他背信弃义!我本该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如今却只是个妃嫔,我不该恨你?”她声音越发越急,手上戴着的金丝甲套死死地嵌进肉里。
朝辞听得愣了神。
“你怎么在这?”一阵推门声后,高大男子踏进了屋。见到屋内的朝华,便顷刻间冷了下来。
自从朝辞小产后,他整个人都很憔悴失常,楼越怕吵到他,每次来也没让太监喊。
如今在这里看到朝华,他心中一沉。
朝华的心思他很早之前便知道,原本他没打算让朝华入宫,后来发现朝华和楼宸有端倪后才让她入了宫。她嫉恨朝辞,乃至恩将仇报,这些事他都知道。只是从前需要利用她当个引子。
如今她已无用。不说楼宸根本不在乎她,就算楼宸在乎她,楼越有了那梦境中的记忆,在与楼宸的交锋中几乎是处处占了先机,这场暗中的殊死搏斗几乎到了尾声,楼宸自身也难保,更别说保下朝华了。楼越一时间没有处理她不过是因为暂时想不起来这旁枝末节罢了。毕竟自从他将朝辞找回来后,事情一桩一桩耗尽了他的心力。
但看到朝华与朝辞共处一室,倒是让他瞬间警惕了起来。他知道朝华又蠢又毒,但很多时候蠢并不能削减一个人的狠毒,反倒因为她蠢,让她的毒显得更加肆无忌惮。
朝华已有许久没见到楼越了,如今不过是到朝辞这里小坐了一会儿便碰上了楼越,顿时让他又惊又嫉。
她连忙起身对楼越行礼。
楼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冷声问道:“你与皇后说了什么?”
“臣妾、臣妾……”朝华磕绊了许久,不知道如何回话。
她再蠢,也能从这段时间的冷落中看出楼越的态度。
她知道楼越应该是真的对她毫无感情了,如今还留着她,或许只因为念着当年的那点因果恩情。
“淑妃说陛下你曾经答应去她为后,而我不过是陛下与她推出的挡箭牌。”朝华声音没有什么波澜,直直地看着楼越,“陛下,她说的是真的吗?”
“……”
楼越没想到朝华是来说这些。
果然是蠢,将这些说与朝辞,对她有什么益处?不过是个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但是朝华蠢不蠢此时已经不是他思考的重点了,几乎在朝辞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楼越便慌了神。
他下意识的想否认,但是对上朝辞那双平静又冷漠的眼眸,那些虚假的否认又突然都梗在了他的喉间。
见到他这般模样,朝辞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来便是真的了。”朝辞轻声说道。
原来这一世真的与上一世不同。
这一世的楼越原是喜欢朝华,他原是允了朝华为后。可笑他还活在上一世,以为楼越还是那个与自己携手一生的爱侣。
重活一世,以为是得了先机,却是被这所谓的先机一叶了障目。
“阿辞……”楼越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他想给自己做些辩解。可是做什么辩解呢?说他一开始的确是这般想,只是后来为他所吸引,当真爱上了他。但后来呢?他将朝辞和朝家做了诱饵,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这样的辩解能为他增色什么呢?
或许他还有更好的说辞,但在此时此刻,面对朝辞,他无法用那些借口来搪塞他。
“没关系。”朝辞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而低下头继续叠他的小纸衣。
他对这一世的楼越早就死心了,如今朝华这番话并不能伤害到他什么,只是让他更加意识到了这一世的荒谬与可笑。
楼越喜欢谁,为什么去他为后,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
在楼越杀死玦儿的时候,他便不再对这个人抱任何希望了。
“你先下去。”楼越对朝华说。
他知道自己该着手处理朝华了,不过倒也不急着在朝辞面前,污了他的眼。
朝华有些不甘心。
她没想到把这件一直在她心中耿耿于怀的事情告诉了朝辞,朝辞却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还不滚?!”
见她犹豫着半天没动弹,楼越冷声催促道。
朝华咬着嘴唇,终是不甘不愿地走了。
等她走后,屋内的气氛依旧冷凝。
自从那个孩子没了后,朝辞整个人的生气好像也随之被抽走了。
他变得少言寡语,旁的事情都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终日为那死去的孩子做些小物件、为它祈福供香。
早夭的孩子,按理说连个牌位都不能有。朝辞身为皇后,却生生在自己的寝宫里供奉了那个孩子的牌位,还给那个孩子取名叫楼玦。
在寝宫内终日做着那些死人用的东西,旁人若是到了临华宫,怕是会骤然被吓个半死。
他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极其怪异且不可理喻的。
那不过是个才三个多月的胎儿。
就算难过,又怎么至于到这个地步?简直是魔怔了。
身为一国之母,这样的行径是极为荒唐的。但是楼越却一直默许了下来。
因为他心中有愧,对那个孩子有愧,对朝辞更是心疼。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朝辞把叠好的小纸衣小心的放在一旁,又拿出了另外的油纸做了起来。
“阿辞。”他忍不住开口,想打破着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氛,“朝家要回京了。”
“应该就是三天之后了,到时候,孤带你一起去宫外迎接他们,好不好?”他走到朝辞面前,轻声问道。
朝辞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过了一瞬后,慢慢点了头。
楼越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
如今只有提到朝家,朝辞才能回应他一两句。
他突然心慌得厉害。
忍不住弯下身抱住了朝辞:“阿辞,你别这样好不好?”
他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总有机会补偿朝辞。那些受过的伤害与留下的伤痕,他都可以一点点赎罪,一点点为朝辞抚平。
但是那孩子已经走了近一个月了,无论他如何想办法补偿朝辞,如何想让朝辞高兴起来,朝辞始终是这般失了魂的模样。
朝辞还能走出来吗?
他、他真的……错了吗?
楼越闭了闭眼,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他没错。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容忍一丝一毫失去朝辞的可能。
会走出来的。
他在朝辞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朝辞任由他动作,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
朝家回来的前一天,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淑妃的海宴宫也被禁军搜了,搜出来的可不止当初在皇后那儿的少。
那些来往的书信中,非但有她与前太子的,还有她与朝中许多大臣的。这般一搜查,除了淑妃完了之外,倒是还抓出了许多楼宸一派的乱臣贼子。
不止是书信,还有一些信物。到最后她的贴身宫女还招供了她陷害朝辞的原委。
当日临华宫发生的一切,如同重演般在海宴宫再现了。
朝华看着那些所谓的书信和信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就算再蠢,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罪证!她与楼宸的通信,分明早就被她烧掉了才对!
第91章 是你多情邀我或我是多情客(十九)
经过起初的挣扎, 她此刻头发凌乱, 被禁军押着跪在地上, 视线中只能看到楼越暗金色的衣摆和长靴。
一如那时的朝辞。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人面容。男人俯视着她,狭长的凤眸中不带有任何情绪。
朝华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程质问她。
林程以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不过自从楼越让他扮太监后, 他迫于职业要求,话只能多了起来,忠诚的扮演楼越身边的阴阳师。
“臣妾想看看那些书信。”朝华低着头说。
“死到临头了还想刷什么花招?”林程竖眉冷言。
楼越却摆手, 看向跪在地上浑身狼狈的朝华:“让她看。”
拿着那些书信的禁军走上前,将书信都递给了朝华, 同时死死地盯着她, 以防她毁坏这些重要证据。
朝华随手打开了几封书信,动作越来越快, 翻过一封后扫一眼便扔下, 又去看下一封,状若疯狂。
最后她把信放下, 不再看那些信, 跪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是她太蠢。朝华啊朝华,你怎么能这么蠢!
这些书信她从来没有写过, 虽然上面的字迹与她的一模一样。真的太像了, 那些字迹。她当初为了陷害朝辞,特地找人模仿朝辞的字迹没日没夜模仿了许久,最终还是有细微的不同, 好在这些不同除了朝辞自己以外几乎没人看得出来。
但是这些信不同,哪怕朝华自己在这里,也看不出这些字迹与自己的有什么不同。
如果只有一两封信,她都要以为是不是自己之前写了,但是忘记了。可是这里数十封信,她不可能都不记得。
而那些信上的内容,与她“通信”的人,更是可笑。当初为了表诚意,楼宸告诉她了一些他在朝中的眼线和部署,她知道的不多,但是几乎有一半都出现在了这些信上。那么信上其他的人,也就不用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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