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峰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示,肩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失血的虚软却比昨日更加的明显,懒洋洋的半点儿不想动弹。
小子刚送走的是昨日的那几个衙役,刚过午便来了,仔细地跟他询问了之前的状况经过。
撑着精神将他们所有的疑问都答了,余峰也问了几句昨日那伙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他们追查的如何。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想是干惯了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那几人狡猾得很,匆忙逃离的时候还不忘掩去行踪。
那附近是都城较为繁华的区域,他们若是有心融入人群中离开不是什么难事,确实不好追查,这才不过短短半天,余峰倒是没有对此失望。
比起那些亡命之徒,家里的才更让他放不下心,偏偏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跟相处,一时间他也无法断定看似平常的亲人里,究竟哪一个是豺狼。
正说着话的时候,苏永悦端着个瓷碗远远走来,小婢跟在他身后,手里也捧着一碟子什么。
人到了近前,常乐叫了声少夫郎,伸手欲去接他手中的瓷碗,被摆手拒绝,他也便不再坚持,推开一步让了躺椅身边的位置。
双儿拿起汤匙搅动了几下碗中黑乎乎的液体,吹了吹便递到余峰的跟前,轻抬了下巴朝他示意。
这是大夫开的药方,嘱咐了每日一次,本是交给了下人熬煮,对方却去盯了几次,担心他们错过火候减弱了药性。
灶房里烟熏火燎的余峰不大乐意让他去,闻见了不该闻的总要反胃难受,他提了,人便不多待,每次看一眼便可,也就随了他去。
双儿如今怀着身孕,本是该自己照顾他的,谁成想出了这事儿,倒是让对方反过来顾着自己。
无奈的叹了口气,余峰撑着躺椅的扶手坐起身,接过他递来的药碗,很爽快的仰头一口气饮尽。
放下碗,浓苦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他的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嘴里便被双儿塞了什么进来,甜味瞬间将那些苦味覆盖。
他抬眸瞥了眼,才发现小婢的手中捧的是一碟子蜜饯,顿时觉着好笑,这是拿自己当孩子哄呢。
苏永悦瞅见他的视线却是误会了其中的意思,探手又拈了一颗塞到他嘴里。
上一颗还没嚼,便又被塞了颗进来,两颗蜜饯在嘴巴里撞到一起,鼓了腮帮子,余峰哭笑不得, 只能认了对方的好意嚼一嚼咽下去。
常乐瞅着自家少爷这副模样,站在一边偷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平时哪能有这待遇。
嚼完两颗蜜饯,余峰嘴巴里是半点儿苦味都没了,面上貌似无奈,心里其实对双儿的体贴入微受用的很。
他牵过对方的手,拉着人在躺椅上一并坐下,常乐立刻很有眼力劲儿的招手让小婢随自己离开,给两人腾地方。
两个人坐在躺椅上到底是挤了些,苏永悦挪了挪位置,汉子许是以为他要起身,将手环在了他腰上,搂紧了不放。
被瞪了一眼余峰全当看不见,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抚摸,下巴搁在人的肩上,“小家伙儿是不是长大了些?”
手下的肚子摸着软乎乎的多了些肉,手感还挺好,他上瘾似的多揉了两把。
苏永悦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听见他的话轻摇了摇头,现下月份还小,最近吃得多兴许只是胖了。
余峰才不管他是在摇头点头,自顾自的摸着他的肚子念叨,说什么好好长大,乖乖的莫要折腾爹亲,如此才是好孩子。
现下哪里便能听得见了,苏永悦有些许无言,不管他这个傻爹爹,任人捧着他的肚子啰嗦。
叨叨了会儿,余峰自己兴许也反应过来幼稚得很,扯着毯子往人的腿上盖一盖,将两人的位置挪得更舒服,蹭蹭他的肩膀微眯上眼睛,喝了药之后隐约的有些犯困,兴许是其中有安神的作用。
苏永悦被他揽着,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他侧头看一眼昏昏欲睡的汉子,轻笑着反手摸了摸他的脸。
对方随时随地都看着精力旺盛,难得有这副懒骨头的模样,倒是也新鲜。
他摩擦着人脸颊的手停了停,若不是因受伤如此,他应会觉着更有趣些。
院外似是传来了脚步声,节奏轻快不那么稳重,苏永悦抬眸看过去,直到影子先人一步投射进院门,才反应过来如今姿态不像样子,拂开了肚子上的手站起身。
迷迷糊糊的余峰没了支撑身体向前一倒,被落在肩上的手扶住,他掀起眼皮抬头看,对上双儿带着些笑意的眼。
“二哥!哥夫郎!”
余竹文一踏进院子便远远看见檐下的两人,未曾走近先抬手挥了挥,见他们似是都看过来,咧着嘴一笑,没半点稳重样子的小跑过去,他身边拎着东西的小厮也赶忙跟上。
余峰被他方才那般一喊已是清醒,坐稳了身体扯好差点滑落的毯子,貌似嫌弃的道:“你个毛小子怎的又跑来了。”
三两步上了台阶,余竹文听他此言撇撇嘴,“念及你受伤才来看望的,二哥这般说我好生伤心。”
看他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余峰失笑,也不再逗他,只道自己这么点小伤都要长好了,有何好看的。
余竹文自是反驳他,那般大的刀口怎的一晚上就长好,还得好生养着,回头留了疤再被哥夫郎嫌弃。
苏永悦一笑,手上轻拍了把汉子的肩,似是觉人教训的好,让他听着些,对方拽住他的手陪笑。
余竹文搓搓胳膊示意自己被他二人酸到,被笑骂了一句才没再皮,招呼小厮到近前来,把人拿着的东西展示给人看,道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这几日让厨房多做,对他身体好。
随意看了两眼,余峰摆摆手让小厮送去给常乐清点,大早上余徹跟吴玉淑都送了东西过来,翻来覆去的都这么几样。
掀开腿上的毯子起身,旁边的双儿立刻伸手过来扶,他看过去对人笑笑,一抽手倒是将对方揽住。
有人在跟前苏永悦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了笑嘻嘻的小子一眼,推推环在腰上的手,对方没撒,他心里微恼,但到底顾念他的伤没再使力。
余竹文这个旁人倒是没半点不好意思,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前面去,撩起下摆迈进堂屋。
院里来了客,先前没在跟前候着的小婢却是没失了礼数,很快送了茶点进来。
捧着杯子喝了几口,余竹文才像是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搁了茶杯在桌上,道:“我听府上下人说方才衙役们来过了,可有查出是哪个混蛋雇凶伤人,我非得去扒了他的皮不可!”
余峰正微侧过头喝双儿递到嘴边的茶水,闻言抬了头,先跟人小声道谢,才回他道:“尚才不过半日,还未有线索。”
听他这般说,余竹文有些泄气的靠回椅子上,面上尽是不痛快,“连我余家人都敢动,当真嚣张!”
“兴许便是我们的仇家。”余峰淡淡回他一句,边拒绝双儿递过来的点心,轻推人的手回去到他嘴边,示意人自己吃。
“仇家?”余竹文一拧眉,抬手托着腮帮子没什么坐相的看他,“一些生意场上的摩擦而已,不至于□□吧?”
看着双儿乖乖吃掉一块点心,余峰推了桌上茶盏过去让人润润口,这厢听到他的话,面上柔和之色收了几分,“人心难测。”
余竹文眉毛拧的更紧,捻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你说这话的模样怎的跟爹一个样,老气横秋的。”
他这副仿若放假又碰到了老师的神情让余峰失笑,敲了敲桌子等人看过来,道他这是学问没学好了心虚。
被他教训的余竹文摇头叹气,直道这般越发像了,好不容易来这儿躲个清闲,怎的还要被教训。
余峰一挑眉质问他方才还说来看望自己,原是躲清闲的。
余竹文忙讨好的笑笑,回道自是特意来看望他,别的只是顺便而已。
见他讨饶,余峰也不再多理会,只伸了食指虚点点他,道一声皮小子。
“对了。”余竹文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拿着茶杯的手一停,道:“我方才来时远远的看见大哥离开,他可是也来探望你?”
“大哥?”余峰有些诧异的抬眸,他未曾见到人上门。
“没来?”余竹文也觉得奇怪,疑惑的歪歪头,想不通便摆摆手,“兴许是觉着尴尬吧,没进院便走了。”
因着母亲那一辈的事,他们俩自小便不亲近,见了面只点点头,这么些年说过的话还没有他跟二哥一天说的话多,到了院外不进门也正常。
余峰皱着眉微垂眸思索什么,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双儿便轻搭了手放在他臂上,目光中带些询问,许是看他神情恍惚,觉着又犯困了。
覆上对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他轻摇摇头示意没事,心中升腾的思绪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115章 各有思虑
寂寞许久的土层上不知何时钻出了小小的绿芽,迎着阳光伸展叶片,在细微的风中摇曳,轻轻晃动的模样竟透着几分可爱。
视线落于其上的苏永悦唇角透出些许笑意,再过些时日,天气更暖和些,这样的小草芽便会一片一片的覆盖土地,要为这园子更添几分艳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