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或许只是遇上了小偷小摸发生冲突,现下人竟是沾了一胳膊的血,几个衙役顿时也是心中一惊,拔了腰间佩刀出来四下打量。
“少爷!”常乐一声惊叫,放下手中提着的灯盏蹲到他身边,抖着手伸了伸却不敢去碰他,“怎的会……”
余峰见他害怕,露出个苍白的笑示意自己没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他,便听“咚”的一声响,他一顿,抬眸看去。
手炉滚落在地面上摔开了盖子,其中的碳火撒了满地,一片红色的星点,其中一枚滚至人的脚边,顺着看上去,是纯白的斗篷。
双儿的面容隐在暗影处看不清神情,但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想来是吓到了,余峰皱起眉,“永悦……”
常乐听到他的声音跟着转头看过去,抹了把急出来的一脑门儿汗,诧异道:“少夫郎,你怎的也跟过来了?”
怕少爷真的是出什么事,对方怀着身孕不能受惊吓,他便安置了人在巷口那里等着,没想还是跟了过来。
苏永悦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身体猛的一抖,抬脚便往人那里走,却踩到了滚落身前的碳块儿,脚下一个踉跄。
另两人被吓的够呛,常乐顾不上顾忌什么,忙起身迎上两步扶住他的小臂,这少爷受了伤,再给少夫郎摔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苏永悦被他扶着快步走到汉子跟前,蹲下了身去摸他的伤口,却只是颤着指尖碰了碰他染血的手背。
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子里,怀了孕毫不受控的身体起了反应,侧头便是一阵干呕,不知是因为生理还是担心后怕,眼泪也顺着滚了满脸,手上却依旧紧紧的拽着汉子的衣袖。
余峰看着他难受,心疼的都要揪起来,用未沾血的手拍在他的后背上,转头对旁边的小子道:“先把人带回去,这里官衙们在我不会有事。”
虽然心里担忧他,但让一个怀孕之人待在这里确实不是办法,常乐犹豫了瞬,便弯下腰想去扶人起来。
苏永悦却是不愿,他忍下不适摇头,拽着汉子衣袖的手丝毫不松,只急切的转头想对常乐说什么,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慌的整个人都在抖。
余峰见此忙收了收放在他背上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带近些,不敢拥他入怀沾了血液,嘴上安抚道:“好好好,不走不走,别担心,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只是刮破了皮肉而已,不疼。”
苏永悦哪里会信他,留了这般多血怎会不疼,他想让常乐去叫大夫,可是对方却不能领会他的意思。
查看过周围的一名衙役此时走过来,看见这般状况,倒是比他们冷静的多,到底是见惯了的,开口道:“余家少爷,你还是先去医馆看看伤吧,匪徒的事之后再劳烦往府衙一趟。”
他这般一说常乐倒是才恍然此时不是慌乱担心的时候,找大夫才是关紧,顾不上其他,跟人道了谢顺便塞锭银子过去,言道给他们吃酒,之后再重谢。
衙役没多客气,将银子拢进袖中,还上前帮人扶了起来。
常乐方才将马车停在巷口的街旁,怕人失了血体虚,弯腰想把他背起来。
余峰拍了他一把摇头拒绝,自己伤在肩上,腿脚倒是没事,走过去不成问题,他这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苏永悦伸手环在他的腰上,想给他借些力,面色因为那些血腥味的冲击有些不适,他压下欲呕的感觉,撑着人站稳。
手在他的后腰上轻拍了拍,余峰往旁边示意了眼神,道:“让常乐扶我,血腥味浓,别离我这般近了。”
扶着他手臂的常乐忙配合的点点头,言道他避开些好,再被血味冲的身体不适,少爷还要担心他。
他此言却有道理,苏永悦犹豫了瞬,还是撒了手退开两步,此时他若坚持便是给人添乱,不如乖乖听话将汉子送到医馆再说。
巷外聚集的人群已经被留下的几位衙役驱散,马车依旧横在街道中间,马在倒下时便已经口吐白沫丢了性命,这堆烂摊子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走。
被扶着的余峰侧头往那边看了几眼,发现先前驾车的那名车夫不见踪影,损失这般大,他不可能无声无息的离开,衙役也定会将人留下问话。
身边的常乐道了声小心脚下,他收回目光没再看,心中却几番思索。
世上没有这般凑巧的事,无论是受惊的马还是他在人群中被挤进巷子里,一开始便是有预谋的。
在那偌大的余府中究竟是谁在谋划这些要他命,他还不得而知,今日捡回了一条命,事情就不会到这里结束。
沉思间,常乐已经扶着他到了马车边,看他呆愣愣的有些担心,凑近唤了声少爷。
余峰回神,对询问他是不是伤口疼的小子摇摇头,又转眸对紧拧眉头的双儿安抚一笑,借着扶他的力道上了马车。
在车内坐稳,他轻靠在身后车壁上,微闭上眼睛,失了血让他觉着身上无力且发冷,一放松下来这种感觉便尤为明显。
一只带着些凉意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帮他拭去溢出的冷汗,贴着发缘轻轻抚摸,带着几分小心。
睁眼看过去,对上双儿夹杂着心疼的担忧目光,看着他因为方才哭过还有些泛红的眼角,余峰勾唇露出些许苍白的笑容,歪头在他掌心蹭了蹭,“我没事。”
他这般说,苏永悦的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他轻摇摇头,也不知在表达什么,收回手解开身上的披风,凑过去避开汉子的伤口拥住他,将人包裹在自己的怀抱里。
带着梨花香味的温度将余峰包围,他神情微愣了瞬,而后放松身体,将自己的重量倾靠在双儿身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略显疲惫的闭上眼。
如今能有一处怀抱让他休憩,能有一个人为他心疼,感觉很好。
垂眸看一眼怀中人失了血色的面容,苏永悦抬手抚在他的头上,侧脸亲了亲他还覆着一层薄汗的额角。
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汉子身上的血腥味,他翻腾的肠胃舒缓了许多,心中赞了声好孩子,此时能够争气些。
无论如何平稳的路,马车跑动起来总会有几分颠簸晃动,担心受了伤的人疼,苏永悦只能尽量稳住自己的身体拥着他。
所幸距离方才的地方一条街的位置便有一家医馆,不大,但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先包扎伤口止血上药才是关紧。
扶人进去的时候迎上来的小学徒被吓了一跳,还当他们是什么亡命之徒,打量了几眼衣着才放下心,忙招呼着人先行坐下。
这个时辰来医馆的人很少,很快便有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夫被请过来,见人如此也顾不上其他,先让学徒给扶到内间去。
苏永悦欲跟着,被余峰轻摇了摇头制止,让他在这里等着便好,大夫在他不会有事的。
处理伤口这事他也确实帮不上忙,进去指不定还要添乱,抬脚上前本就是下意识行为,对方一劝也便乖乖待着了。
因为方才在马车上抱着人,苏永悦白色的披风上早就沾了血迹,紧张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也是。
常乐看见他神情恍惚完全没注意,轻叹口气,找了医馆的伙计,递了银子过去,劳烦对方打盆热水再泡壶热茶来。
收了他的钱对方办事自然麻利,没多大会儿便将东西准备好,送来的时候道有事尽管再吩咐他。
常乐拧了布巾过去让人擦手,自己转身倒上热茶,看他放下布巾方递过去,道:“少夫郎不用担心,少爷受的是皮肉伤,上过药便没事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担心,但双儿如今还怀着身子,心思本就敏感,他若是也慌张,对方定然害怕。
苏永悦接了他的茶,勉强点点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热流顺着滑进肚子里,也让他的心情稍稳了稳。
不过也才一盏茶的功夫,内间那边就有了动静,大夫理着袖子出来,对上他们担心的视线摆摆手,道没事,伤口浅,静养几日便能长好。
苏永悦这下总算是彻底放了心,脚下一软便跌坐回凳上,此时才觉捧了半天热茶的指尖依旧冰凉。
第113章 畏惧
余峰受了伤,余府众人接到这个消息便炸了,丝毫不亚于苏永悦有孕,他当天被那般扶着回来时,守门的下人均被吓的半死。
几乎是他前脚刚回到院里,后脚余徹便在吴玉淑的陪同下匆匆赶来,其他几人也是紧随其后。
余峰被扶靠在床上休息,屋子里站的全是人,余竹文直嚷嚷着是谁敢伤他二哥,定然去扒了他的皮。
说着话还要往外冲,道是去府衙让那些官差赶紧把人揪出来,被范妍宁一把拽回来,瞪了一眼让他别添乱。
余竹文哪里肯依,一张脸都气的通红,最后还是被余徹瞥了一眼才不再闹腾,垂头丧气的乖乖站好。
与之相比,余松谚就显得安静了,跟孙白兰站在人群后,没往前凑,也并未开口搭话,存在感低了许多。
倒是吴玉淑今日难得多说了几句,让他安心静养,虽是小伤,但到底失了气血,好好补养才是关紧。
看过他见并无大碍,余徹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亦让他老实养着,捉拿那些匪徒的事,他会让人去府衙盯一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