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自小关系便说不上热络,他虽说是长子,但嫡子身份却算不上名正言顺,父亲也更宠爱这位二弟,余府早晚要交到对方手上这等话他从小到大没少听。
这等的关系,他记或不记得自己对他都无甚妨碍,自然不会多加关注。
待下人前来通知已备好餐食,一行人方移步至饭厅,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余徹自是将人安排至自己身边坐下。
余松谚眉毛微动,倒是未曾多言,自行去了娘亲的身边落座。
余竹文本想挨着自家二哥坐,但又不好越了苏永悦,退而求其次便坐在了他身边,另一侧是范妍宁。
余徹今日的心情大好,面色都看着红润许多,挥挥手让小婢去温一壶酒拿来,疼爱的儿子失而复得,无论怎的也要庆祝一番。
今日备下的菜色均是余枫言往日喜欢的,他夹了几筷子放进人碟中,让他多吃些,这些时日赶路辛苦,怕是没有吃好。
余峰微颌首谢过他,自己也夹了菜给双儿,他现下看着依旧紧张,怕是也不大好意思动筷。
余家是大家,吃饭自是有他的规矩在,但今日家主高兴,倒也难得破例热闹了一回,整顿饭的话题几乎都随着余峰一人转。
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苏永悦被无视的彻底,幸而他本就口不能言,如此还自在些。
余竹文许是注意到他被冷落,停下筷子挨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菜色,哥夫郎可吃的还习惯?”
被搭话的苏永悦动作一顿,对他轻点点头。
“那便好。”余竹文笑笑,侧眸瞥一眼正与父亲说话的二哥,又道:“二哥能给我带个哥夫郎回来我可惊讶了,我还当他的眼里只有那些书籍账本呢,很是无趣。”
苏永悦随着他的话亦转头看一眼身边汉子,自己倒是未见他对这些有过兴致,每日上山下地的反而更热络些。
“我这个人不爱看书,父亲检查时总要出错,都是二哥帮我兜着的,没少帮我免了责罚……”说起前事余竹文有些眉飞色舞,转而神色却又暗淡,“可惜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如此,苏永悦也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因为汉子性情的缘故,他常常忘了对方失忆之事,但对其家人来说,应该十分难过吧。
设想有朝一日他忘了自己,那该是何等的苦痛,他甚至不愿想象。
所幸余竹文这人年纪小心却大,那点子难过很快便被抛开,用不着他人安抚,“虽说如此,但二哥人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他这般说,苏永悦也随着笑了笑,点头算是应和,若是丢了命,空留一份记忆又有何用。
余峰那厢回完父亲的问话,转头过来看见两个小的也不知在嘀咕什么,微凑过去,道:“说什么呢?”
余竹文一笑,言道自个儿是在跟哥夫郎说他以前糗事,败坏他的形象。
余峰闻此言却并未如他所想的慌乱,反而也笑笑,道自己半点不记得,管他说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这形象败不了。
余竹文脸一垮,嘀咕道他这记忆全失了,驳人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落下。
余峰又是一笑,抬手揽上双儿的肩膀,“若不是我能言会道,你哥夫郎也看不上我不是。”
苏永悦转眸瞥他一眼,还有脸说,初识那会儿明明就是不开窍的木头,都是成亲后才学坏的。
他这一提余竹文倒是带了兴趣,挪了挪身体偏向他们坐,让人给讲讲他们究竟是如何相识的,他最爱听话本故事了。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身后便有人戳一戳他,转头看过去,是自家娘亲在对他使眼色,顺着一转眸,上首的父亲神色着实称不上好看,他抿了抿唇不敢再出声。
余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这才转至双儿的身上,停了一瞬倒是未曾多言,侧头嘱咐身边服侍的小婢再去温壶酒过来。
余峰拍拍身体放松下来的双儿,又给他的碟中夹了筷子菜,低声让他吃东西,无需顾虑旁的。
除了这么个小小的插曲,一顿饭吃的尚算融洽,虽是还有许多话想与他说,但念及舟车劳顿,饭后便放他们回房休息了,人既已在这儿,也无需急这一时片刻。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花,零零星星的落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霜白。
前面引路的小婢手中提着灯笼,间或转头提醒一句小心脚下,廊道园子的倒是也带他们走了许久,府院太大就这点不好,回个房间都费劲。
远远的能看见一处院子挂着灯笼,映着纷飞落下的小雪花,小婢领人进院,里面四处都燃着烛火,亮堂的很。
等在正房门前的常乐看见他们便小跑着下阶,接替了那小婢的灯笼,念着他也是一路辛苦,用饭时便没让他在近前伺候,随下人们一起吃饭了。
他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想着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便出来迎人,站了也没多久。
余峰笑道怎的一回来就开始守起规矩了,先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害臊。
常乐讪讪一笑,小声道这不是有人看着呢吗,哪儿还能没规矩,他说着话眼神示意了下房门前。
除他之外还站着几个小婢仆役,都是先前便在他这个院里伺候的,恭恭敬敬向他行了礼唤声少爷。
余峰应下,摆摆手便让人都下去,大冷天的杵在这儿做甚。
余下常乐领着他们进屋,道先前已经吩咐人去烧水了,等会儿他们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再休息。
余峰没管他的念叨,转头打量了几眼屋里。
最受宠的余家二少爷,房间自是舒适,入门处是圆桌,上面备着茶水点心,装饰摆放都精细雅 致,床铺的位置被一道雕花的圆门隔开,旁边坠着帐幔,休息时可以放下。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到炉火,屋里却温暖春,询问了常乐才知道,府里的几个主人屋里都修有地龙,燃火处在外面,下人们看顾时也不会扰了他们休息。
余峰一挑眉,感情这还混上暖气了,果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常乐为他们介绍过便退了出去,他住在旁边的下人房里,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
闹闹腾腾了一整天,总算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余峰拉着双儿的手在凳上坐下,道:“委屈永悦了。”
余家老爷对于他娶了个双儿显然无比介怀,刻意的将人晾了大半天,摆明了自己是如何态度。
里子虽是换了一个人,但身体还是余枫言的身体,人家的亲人他自是要全盘接下,这一关不得不过。
苏永悦摇摇头,本就是已经预料到的状况,心中已有了准备,虽有些许失落,但也谈不上委屈。
他此番如此乖巧懂事,余峰更觉心疼,伸手将人揽进怀中,侧头亲了下他的发顶,“我会护着你。”
靠在他肩上的苏永悦伸出手臂环住汉子的脖颈,抬头看他,与人对视良久,凑过去亲在他的唇角,对方心中有自己,那便什么都不重要。
余峰一侧头印上他的嘴唇,含着吮吻几下,手下一揽直接将人面对面抱上自己的大腿,低头埋在他的颈间轻蹭了蹭,“我的永悦,我的夫郎……”
苏永悦的手抚上他的发顶,温柔的摸一摸,一边要关照自己,一边又要应对如今已是陌生的亲人,他亦是十分疲惫吧。
第104章 偷闲一日
层层的纱帐遮蔽了窗外照进的光线,雕花步床内依旧是昏暗一片,苏永悦翻了个身,手下摸到的只有床铺,他眼睫颤了颤,半晌才睁开眼睛,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收回手放在眼皮上揉了揉,昏昏沉沉的意识才逐渐回笼,他放下手看看床内,只有他一人睡着。
思绪一恍,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探手去掀开帐幔,外面的光亮照进来刺的他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
寻到床侧的挂钩将帐幔挂起,看一眼窗外天色,想必已是日上三竿,他懊恼的揉揉脑袋,头一天到人家里便睡的这般晚着实是不该。
想是一路劳顿,中途又生过一场病耗费了许多精力,他在村中时少有晚起的时候,偏偏就赶在了这里。
翻身下床踩进鞋子里,刚才站起身,门板便被人轻扣两声,许是听见了动静的小婢询问他是否起身。
问完话后想来是忆起屋内人口不能言,未曾等他作何反应,房门便被稍推开些,其后的小婢见他站在床前,忙迈了进来福身行礼。
不习惯被人这般对待,苏永悦连忙抬了抬手示意人起身,自己微扯扯有些散开的衣襟,遮住胸前露出的皮肤。
小婢站起身,微垂着眼眸未敢看他,缓声告知少爷用过早饭后便被老爷派人唤去了,许是有事要说,让他无需担心。
对方临行前叮嘱过莫扰双儿安眠,她守在外面许久,现下也是听见了动静才敢进门来。
汉子离家多时,又是那般的状况,家人定是有许多的话要说,苏永悦听过她的解释点点头便罢了。
人既然醒了,该伺候的自然是要伺候着,小婢探身到门外让人打水来,自己从柜中找了昨日收拾进去的衣裳。
这些都是临行前余峰让贾弘给准备的,余家是富裕人家,想必对此也讲究,所以让人做了几身上好的绸料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