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此处的地上仔细辨认,依然能看到血迹,但郭锅合理怀疑,以门外这些海盗的水平,就算是真的走进来一趟,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现。
窗外寒风吹进来,吹散了厨房里面所有令人不悦的气息,郭锅面向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郭锅这番举动引起了外面的人注意,为首的那个海盗见状问道:“你在干什么?”
格伦心跳快得失速,却什么都不能做。他见郭锅将窗户关紧,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仿佛他刚才特意走到这里,只是为了关窗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场的人只有郭锅清楚的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个变-态,是真的有本事。他刚刚来过,从这样小的窗户中进出,不发出声音的将尸-体带走处理,不留下一丝痕迹。
正如他没有气味、没有声音一样,他没有任何出现过在这里的证据。但郭锅很笃定就是他。
至于还没有等到晚上夜幕降临,会不会被人看到,他相信在那个男人的操作下,不存在这个隐患。
船上绝大多数的海盗此时都在厨房外,除却拉帮结伙前来对峙的,还有一些明哲保身在旁边看热闹的,就算甲板上零星几个人,那个变-态也可以轻松进入他们视线死角,将尸-体处理掉。
郭锅望着窗外的海面,太阳的颜色在逐渐加深,呈显出了深红色,他宛若叹息道:“夕阳要落下来了,夜晚即将到来,海上会变得很冷了。”
在这场真假船长和船上原生海盗之间的争斗,郭锅并没有很想探知其中究竟的好奇,因为这一切冲突,从头到尾都是与他毫无关系的。
与其说是他必须选一方战队,才能将事情走到结束,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虽然那变-态的病得治,但至少智商方面是完全碾压的。
至于武力,虽然人手不对,就冲着他能毫无声息的从船长室翻下来,从窗户进入厨房,不惊动任何人,还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本事……郭锅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变-态到底是书中的哪位英雄,但他敢赌十块钱的,那变-态单枪匹马,能干-翻一船的海盗。
所以他若无其事的走回了厨房,微妙的保持着自己的中立:“是时间该准备晚饭了。”
说到“饭”这个字,果然立刻引起了海盗情绪的起伏,他们想起了自己来时目的,见气氛铺垫够了,正该是时候借机发作,向船上最高权威代表的船长发起挑战了。
那么这个时候,直接一刀剁了面前这个像狗一样,只听船长命令的格伦,是最适合见血立威的。只要见了血,他们就不得不杀上去了。
气氛极之紧张,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倒是后面有个看热闹的人眼神好,从外围看到了郭锅,大声的叫嚷了起来:“哟,里面那小子,他就是今天早上血钩子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个!看他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好,我还想他去哪儿了,后来再一想,肯定是血钩子把人留下了啊,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后面一阵阴阳怪气的哄笑,这些在海上呆了好几个月的海盗,在这样诡异的笑声中,似乎放任着某种不怀好意在无声的酝酿。
早在这些人打量郭锅之前,郭锅就已经迅速地扫过了他们的脸,然后失望的把眼神收回来,直直停留在格伦身上。
这些海盗一个个歪瓜劣枣,长得丑还邋遢,人比人怕比,刚看完这些猥琐海盗,就连满脸雀斑的格伦,长相都甚至称得上有几分俊秀可爱了。
郭锅把眼神停在格伦身上洗眼睛,格伦却以为他是害怕了,在向他求助。
他出了满头的冷汗,眼前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只是他没有头儿的本事,真动起手来,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死之前,能多做一件不违背自己心意的事,也是值得的。他的冷汗从额间滑落,最后还是选择了往郭锅的方向站了站一步,替他阻挡了一些恶意而露骨的视线。
郭锅在这样紧张的对峙中,却完全不为所动,他像兔子一样跳到门口,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地上放着那一大筐子鱼拉进了厨房。
这样突兀的举动,顿时将整个紧张的气氛,都扰得有一瞬间的呆滞。
格伦紧张得都要虚脱了,他抖着手去拉郭锅,想推他进里面躲起来。但郭锅却轻轻松松避开了他的接触,将那鱼筐抱起来放到料理准备台上,铺开菜板,拿起菜刀,转手就拎出了一条新鲜的海鱼。
顿时门内门外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他以完全走错片场的超然淡定,抓起一把厚重笨拙的菜刀,劈向了按在菜板上的鱼。
那一刻安静得分明落针可闻,却没有任何人听到声音。
他的刀挥得太快了,快到让人以为它几乎不曾存在过,只有在看到鱼肚子上被豁开的切口,在众人的注视下向两边缓缓分开时,他们才能确定郭锅确实在这里划过一刀。
鱼鳃有一个小小的孔,血被放出来,郭锅用着这一把并不是最适合的刀,按住鱼身,以快到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几下刮掉了鱼鳞。
从割开了的鱼腹中,郭锅手指轻轻一掏,菜板旁边的盆里,便多了一副鲜血淋漓的内脏和鱼鳃。
谁也没看清他那把菜刀是从哪个方向、哪个部位切进鱼身的,离他最近的格伦,也只是看到了他切鱼的手法,似乎与自己所熟知的完全不一样。
那鱼不小,鱼肉其实有点厚,要剁进去是需要巧妙运用力气的。郭锅动刀动得很快,其实这需要动用手腕处的不少力量,可是他的动作看起来是那样的轻松,让人有一瞬间以为他刀下的这条鱼,不过是一块柔软的蛋糕,轻轻松松就切进去了。
他没有像常规那样处理的方法,将刀压入鱼肉中贴着脊骨切到鱼头处,再将两片肉削下。他似乎这条鱼哪里都动了动刀,但又似乎哪里都没动。
他实在是太快了,那么大的一把笨拙的菜刀,都快得在围观者的视线里留下了残影。他把鱼翻面,按住鱼头附近切割,即使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人,都没能看清郭锅到底用了怎样的处理手法。
格伦只记得郭锅最后一个动作,是一吹手压住鱼头,另一手反刀,那鱼头似乎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响,然后郭锅拎起了那鱼头,鱼身上的肉似乎是自己争先恐后的掉下来,而郭锅手中的鱼头带出一长根鱼刺,是依然完整的贯穿整条鱼的主刺。
那条鱼骨几乎是根根分明,在郭锅的手下居然没有一根被刀隔断。就像这条鱼骨是被最温柔的少女,用最细致的笔刷轻轻刷掉了鱼肉,才能保留下如此完整的鱼骨,上面没有一丝鱼肉残留,鱼骨本身也没有一丝瑕疵和损坏。
这一手切鱼肉的功夫,就像一场魔术表演般让人目不暇接。
完事后,郭锅仔细看了看那鱼骨的完整度,点了点头,自我肯定道:“还行,虽然我很久很久都没亲自处理过鱼了,但手艺还不算搁下。”
他的表情是温和的,在一众魁梧的男人间,他看起来几乎是纯然无害的。唯一不和谐的,是他手上那把厚重的菜刀,在转动间闪烁着冷光。
在夕阳的橘光下,郭锅一手抓着菜刀,一手提着鱼骨仔细查看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打了个冷战。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看着他仿佛串片场的切鱼艺术表演中,于无形间消弭了。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能想象到,他手中刀的力道要精准到什么程度,才能准确的描摹每一寸鱼骨鱼肉,切入分割再完美剥离,还不会损坏最中间的那一次鱼骨。
他们甚至在想,若郭锅不是个好人,当他拿着这把刀切在人骨上时,又能把骨头上面的肉剃得多干净。
而这个自称是厨师的人,到底是怎么练出的这种前所未见的切鱼手法?他对一把菜刀都有这样的掌控力,想必是一位用刀的高人。
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在专心致志的观看了郭锅出神入化的刀工表演后,每个在场的海盗都在心中默默猜测着他真正的身份和意图,郭锅在如法炮制了几条鱼后,仿佛这才想起来厨房里还有人似的,抬起头对着门外的海盗们打了个招呼:“你们过来,是想问晚饭的,对吧?”
门口领头的海盗愣了一下,他不错眼珠的盯着郭锅手里的刀,吞咽口水来稍稍缓解自己心中不知因何而起的紧张感:“……是?”
“如你所见,我已经开始准备了。”郭锅又抓出了一条鱼,有条不紊的开始了静默到令人恐怖的极速处决。
他连头也不抬道:“那就请你们的出去,不要打扰我做菜。”
为首的海盗看了看身后一个个心思不定的追随者,知道今日气势已衰时机已过,绝对不是再挑起对峙的好时候,只好先退一步道:“走。”
海盗们无声而整齐的向后退去,那个当众说郭锅坏话的人倒是机灵,第一个见势不妙就跑了,结果他刚刚一跑到甲板上,就迎面撞上了另一个瘟神。
而船舱内的海盗们,在小心的向后退出到郭锅菜刀不可以甩到的距离后,却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倒不是他们还想滋事挑衅,而是他们实在是对郭锅充满了好奇,非常想看看他这是想做些什么东西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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