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他每一次的转变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耿豪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五六次下来,他终于看到了那些特写的意义在哪里。
因为岑越的情绪转变非常自然,他好像就是兆鸾,所以,他沉静的时候,是兆鸾想要的自己,他脱掉伪装,那也是兆鸾本身!
耿豪想起自己早年跟着上过的表演课,表演老师告诉他,表演要不仅要分表情、肢体,再分拍远景、近景的时候,也要有不同的表演方式。
在岑越面前,自己所有表演都是一个方式,一个动作,在碰上岑越细腻的表演方式,怎么看怎么拙劣,怎么看都像是在班门弄斧!
耿豪甚至想到了,其实岑越这一段表演不是只拍了五六次,实际上,加上自己NG的镜头,他一共重复表演了至少十几遍。
十几遍,每一遍都第一次的效果。
耿豪心中十分惊疑,他从来没把岑越当作过对手,他眼里的对手是潇月这样的科班出身。
岑越有什么?
之前听说他演技不错,他心里就在笑,野路子出身,能有多好?可能就是形象很对兆鸾这一角色吧。
现在看来,耿豪自己大错特错,实际岑越这样的表演才特别学院派。
“耿豪,休息好了吗?”文浩然拍完了岑越,看着监视器点了点头,又开始叫另一个主角准备上场。
耿豪心里一紧,岑越这时候下场休息,坐在了旁边的折叠椅上,似乎是打算看他的表演。
面对着岑越看过来的目光,耿豪蓦地就心里不自信起来。
我能达到岑越这样的表演吗?耿豪攥紧手心。
然而不等他自己给出答案,耿豪再一次面对着打光板、镜头,攥紧的手指半天都没松开。
第29章 闭嘴。
“越哥,给你水。”王晓峰把扭开的矿泉水递给岑越。
岑越一直站在强光之下,几千瓦的大灯投放出来的高温让现场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
王晓峰把水放下之后,就没有走,而是跟在旁边和岑越一起看耿豪的表演。
“这一次演得还行了?”王晓峰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岑越小口喝着水,他的目光放在片场,闻言也点点头,“确实有点入戏了。”
跟耿豪对戏了一段时间,岑越对耿豪的表演水平也有了判断。刚刚的NG,耿豪可能是受自己的情绪影响比较大。
文导也看出苗头,所以索性就单拍了他的戏份,让耿豪不用直面他的眼神,将爆发点做了个分解。
而且,文浩然也有点小心思,恐怕是故意安排这么一处。
耿豪是个当红艺人,有自己的自尊自信。文浩然这个安排,说严重一点,就是岑越抢戏了。
多一个镜头,就能让观众多看岑越一秒。
同样的道理,岑越的镜头多了,给耿豪的就少了。
耿豪稍微有点心气,肯定接受不了。
而这心境就很符合现下的萧已然,杀父之仇是积年的恨意,但是父亲却不是个正面角色,让萧已然报仇的理念有些站不住脚。
朋友的背叛,血亲的仇恨,一直以来坚持的道义,将他的心犹如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难捱。
耿豪表演好了,岑越也松了口气,这预示着他们能早点收工回去休息。
不过,耿豪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岑越想,今天这出之后,又不知道怎么看自己。
等文浩然喊cut,说今天到此为止的时候,片场所有人顿时哄闹起来。
岑越站起身,跟身边其他的同组演员道别,然后才去化妆间卸妆。
一路疲惫地回到酒店,他没让王晓峰跟着上楼,直接吩咐他回自己房间洗漱休息。
他拍戏累,王晓峰一整天老来跑去,也没有轻松的时候。
在开房间门的时候,岑越下意识地侧脸看了看隔壁的房间大门。
这些天,除了拍戏,岑越还没有在私下看到过时鄞。每次出门回来,时鄞的房门都是紧闭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就算是拍戏的时候,时鄞也是敬业的状态,顶多跟导演说笑一下,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的。
时鄞不主动找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他,岑越当然更不会去凑过去。
而正式开拍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戏份,几乎不会遇到NG。拍摄进度很快,拍完就收工。
相比其他人,岑越和时鄞的接触时间更短。
当然,作为同样被时鄞爱答不理的人士之一,岑越的冷遇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有些八卦爱好者,好奇地过来问他,时影帝为什么不找你说话啦?
岑越淡定回道:“有吗?”再赠送一枚迷茫的表情。
过来八卦的面露尴尬,打个哈哈,再三确定岑越说的是实话之后,才失望而归。
这话,让岑越身边冷落了下来,王晓峰背后嘀咕了几句,岑越不理他,他也就淡了找靠山的心思。
岑越刷完房卡,打开大门就要进门。突然隔壁的方面被人推开。
岑越扭过头去,杨睿从里面走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他的声音:
“祖宗,文导那里我都说好了,就一个采访,我们出去回来,拢共一个上午,不耽误任何事,你配合一下会死吗?”
岑越眨眨眼,这是时鄞的私事他不好多听,正要转身进门。
杨睿却瞄到岑越的背影,脱口道:“岑越?”
岑越只好停下脚步,转身朝杨睿客气道:“杨经纪,你还没去休息?”
杨睿一脸的一言难尽,没多谈自己,反而好奇岑越:“你才下戏?”
他看了看手表:“都这个点了,今天出了状况?”
岑越道:“是拍得慢了一点,还好,本来就是大戏。”
所以,还是有人拖累了进度,杨睿不多问,反正待会儿想知道,就能知道。
他说:“时鄞也回来没多久,我给他带了夜宵。忙了大半宿,你也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一点?”
说着,杨睿就要重新进房间。
岑越哪儿敢去打扰时鄞,赶忙摆手。
“不了不了,不打扰时老师休息。”
杨睿想说这有什么,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开着房门内,突然传来时鄞的不耐烦声音:
“你走不走?——把门关上,我要睡了。”
杨睿顿时没精力关注岑越,他一边伸手关门一边朝门内絮叨: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明早八点起床,记着啊!”
里面传来时鄞含糊的声音,杨睿心塞,也不再骚扰他,把门关山。
岑越看杨睿对时鄞这副模样,心想,时鄞这个烂脾气,果然缺不了身边人的娇惯,经纪人都呼来喝去。
时间不早,岑越跟杨睿说:“杨经纪,那没事,我就回房间了。”
杨睿却喊住他,走他到面前道:“别走别走,岑越,上次我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上次?岑越回忆他和杨睿的见面,慢了半秒钟才道:“记得,不过,不好意思,杨经纪,我和时老师几次见面,都是拍戏现场。”
“时老师敬业,我尽量配合他就行了,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杨睿用手指按着额角,这叫他怎么说呢。
“对,我去看了,”难说也要说,要脸的话也不会做经纪人了,杨睿道:“不过,那是工作上,私下里,你也可以向时鄞示一点好,是不是?”
杨睿是暗示过岑越这么做的,不过一看到时鄞那副“快点过来求我”的欠样,岑越忽然就张不开嘴了。
可是杨睿也不是好糊弄的,真拒绝了他,搞不好,杨睿还误会他真想抱时鄞的大腿,那就很难收场了。
岑越沉默下来,他微微低了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用迟疑的声音道:
“杨经纪,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时老师……”
他抬起头看看杨睿,脸上配合着为难的表情,说:“我看我们现在挺好,您不用——”
他的话没落音,身后闭合的房门突然打开,岑越和杨睿一起看过去。
时鄞站在门外,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大概是准备休息了,蓝灰色的圆点领带有气无力地耷拉在领口,袖口也被解开,捋到了小臂上。
岑越看到他的打扮,心说不是要睡了吗?怎么澡都没洗?
时鄞的表情十分不耐烦,瘦削的下颌线条紧绷着,看也不看岑越,目光只盯着杨睿,冷声道:
“在外面嘀咕什么呢?还不走?”
杨睿没想到自己在门外和岑越说两句也能吵到他,说好的五星级酒店呢?这隔音效果也太像话了吧!
“是、是是,对不起,我吵到你休息了,我这就走,马上走!”杨睿拿他没办法,不过,今天时鄞确实工作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有理由摆大少爷的谱。
他和时鄞说完,又转头和岑越道别:“岑越,别忘了我说的,早点休息!”
岑越一边点头一边挥手送他离开。
等杨睿离开,岑越才去看还没有回房间的时鄞。
时鄞没看他,只盯着杨睿离开的方向,似乎是意识到岑越在看他,他这才慢慢扭开头,和岑越的目光对上。
两人很久没像这样彼此对视,虽然隔了一个面墙的距离,但是却能将对方脸上的细微情绪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