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亏江年便离开, 亏江月看着她的背影, 恍恍惚惚地坐下,她越想越可笑,越想越觉着荒谬。
“江月。”枳於唤了她一声。
亏江月立马将头抬起,见枳於给她倒了杯茶, 十分客气的样子道:“江年同我说过几回她有个妹妹, 我没想到你们是双生子。”枳於将茶推过去一些:“几次见面, 冒昧之处, 请见谅。”
亏江月扯出一抹笑,将枳於的茶接过来:“无妨。”
枳於低笑:“你们确实有些不一样,只是我没多想。”
亏江月笑不出来, 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枳於给自己也倒了杯,悠悠道:“江年总对我提你,说你歌好琴好, 舞更好。”她说着忽然恍悟:“那日见你跳的,便是闻名的挑灯舞吧?”
亏江月低声:“是。”
枳於失笑:“江年说你从前跳得十分惊艳,我那日见,你腿伤了也跳得很好。”枳於说着温柔下来:“江年就跳不好这舞。”
话罢,便见亏江年从洞里走出来, 枳於见着立马站了起来,眼眸变得也不一样了,她从亏江年手里接过盘子,放在桌上。
亏江年在枳於身边坐下,给桌上三杯空杯斟茶,问:“聊什么呢?”
枳於将糕点放在江年的碟子上,回道:“聊江月的挑灯舞。”
亏江年手一僵,先是看了眼亏江月,再转头轻轻打了一下枳於的肩。
亏江月低头淡笑,开口道:“没事的姐,我没那么脆弱。”
枳於稍愣,对上亏江年的目光,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亏江年抿嘴对她摇头。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全落在亏江月的眼里,她生来第一次觉着,自己在姐姐身旁这么多余。
再两口茶,她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开。
父母双亡后她同姐姐二人相依为命至今,她是有想过,或许有天,她会遇见命中良人,她姐姐也会遇见命中良人,但她却从未想过,她同姐姐会同时喜欢上一个人。
她其实不怪枳於眼拙,只怪自己多情,随便几面,随便几句,便被人勾了心。
恍恍惚惚地又走到了第一次和枳於见面的地方,不过几里地,从前从不觉着什么,今日却特别累,她半跪在自己亲手种的彼岸花丛中,撑着脑袋痴痴地看着。
她又伸手摸了摸花瓣,心里突然一阵翻涌,鼻尖一酸,竟然落下泪来。
她自嘲笑了。
有那么喜欢枳於么。
再回去后,亏江月的情绪已然收拾妥帖,枳於还未离开,亏江月推门进去,正听亏江年同枳於聊着天。
亏江年:“江月和我都喜欢彼岸花,只不过江月喜欢红色,我喜欢淡黄色。”
枳於:“红色是艳了些,我也觉着淡黄色好。”
亏江年笑:“各有各的好,江月性子火,那红色挺衬她的,她跳挑灯舞时,穿的便是白裙红色彼岸花的衣裳,很美。”
枳於伸手勾住江年的下巴:“你这十句,九句都在夸妹妹,但我还是觉着,你是最好的。”
江年听着低头一笑,握住枳於的手:“你真是。”
亏江月偷听了这些,也不留步,招呼不打地直接回了房。
自亏江年介绍了枳於之后,枳於便成了家里的常客,那时聊缺缺已然侵占于山,枳於不肯离开又斗不过聊缺缺,只好屈居于山山脚。
枳於无事,便会来即翼山寻江年。
除了多了个枳於,江年江月的日子还同从前那样过,偶尔的江年在院子里跳舞,江月偷懒,伴奏之事便移给了枳於,二人一跳一奏的,倒也配合得很。
亏江月一直想着法子让自己放下枳於,她试过有枳於在时不回家,也试过强迫自己看姐姐同枳於私语亲密,但不论如何,心里仍旧有枳於的影子。
久久,她只好作罢,想着忘不掉,藏着便好。
藏着心思,这事对她而言,容易多了。
这样安安稳稳又过了几月,忽然有天,枳於趁江年不在洞中,私下寻了江月。
江月喝着口茶,见枳於支支吾吾,好奇问了句:“何事?”
枳於道:“我想同江年成婚。”
亏江月心里一顿,干笑一声,道:“好,好事啊,怎是这个神情?”
枳於在亏江月对面坐下,无奈:“几日前同她提过此事,我每日来回即翼山着实不便,如今还有于山的琐事,所以想把江年娶回去。”
亏江月疑惑:“姐姐是何意?”
枳於轻叹:“她没说不好,也没说好,同我说了你们幼时之事,我想她应该是放不下你,不想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亏江月挑眉:“所以?”
枳於:“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劝劝江年,再则,你若是肯同江年一同去于山,便更好了。”
亏江月哦了声。
二人就此计划了一番,天渐渐暗了下来,亏江年也从外头回来,才刚进洞,亏江月便给枳於使了个眼色,枳於见状,立马上前将才进洞的亏江年拦住。
亏江年被突然出现的枳於一吓,见着是她,失笑娇嗔,拍了一下枳於的肩膀。
枳於低头揉揉亏江年的头发,接着将藏在身后的一簇淡黄色彼岸花拿了出来。
亏江年稍稍扬眉,听枳於道:“送你的。”
亏江年抬眼对枳於笑:“谢谢。”她疑惑:“今儿什么日子?突然给我送花。”
枳於笑:“今儿是亏江年答应嫁给枳於的日子。”
亏江年瞥了枳於一眼:“谁答应嫁你了。”
枳於笑:“你啊。”
枳於说着低头闻了闻亏江年手中的花,摘一朵别在亏江年的耳后,轻声道:“我同江月说好了,你若是嫁给我,她也一同来于山,陪着你。”
亏江年听后责怪:“你怎么能同她说这事,她在这儿待惯了,她……”
亏江年的话被突然出现的亏江月打断,亏江月言满面笑颜:“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姐姐不必多虑我。”
亏江年又打了一下枳於,可这手还未落至枳於的肩上,却被枳於伸手握住,放在唇下轻轻一吻:“我现在清闲,只有狼帝的头衔,还居于于山一脚。”她说着小心看着亏江年的眼睛:“你会嫌弃我么?”
亏江年摇头:“我怎么会嫌弃。”
枳於大喜:“那你就是答应了。”
亏江年:“我……”
她还未说些担忧的话,身旁的亏江月突然一个欢呼,手中准备许久的淡黄色花瓣往空中一抛,她大喊:“恭喜姐姐!恭喜枳於!”
枳於同亏江年的婚礼办得简单,如今于山的狼族,被赶的赶,被杀的杀,只剩下一些忠心跟随枳於的还留在山下,枳於成婚那晚,请了所有还在于山的狼族吃了酒,山脚一片,十分热闹。
亏江月作为亏江年唯一的娘家人,忙里忙外,一天下来,倒也忘了难过这事。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亏江月终于有些垮了,她回头看着满山的红灯笼,和收拾残藉的小妖们,心里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
她要了壶酒,悠悠地找了处静的山头,懒散地靠着喝酒。
她从前想着,若是有天,枳於同姐姐成婚,她该伤心成什么样,但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掩下难过,看着姐姐幸福,她其实是开心的。
想着她仰头喝下。
是开心的吧。
她苦笑一声。
她抹抹脸,忽的摸到眼角湿润一片,她蓦地笑了出来。
“亏江月,你哭什么?”她自言道。
酒多了,她便有些迷糊,这几月,枳於听闻她的脚伤,从于山给她寻了更好的大夫,这么一治,她觉着脚上舒服许多,走着也顺畅许多。
枳於待她很好,但枳於是为的什么,她知晓。
枳於待她的好她全然接受,她是为的什么,她也知晓。
亏江月拿着酒壶站不稳,在回头的一块大石头上左右晃着。
她有些醉了。
“月,牙,月。”
她悠悠地唱起来,仰头喝酒,又咽下一口。
“月,牙,花。”
她踮脚转了半圈,只可惜此处无花,元扇,也无灯。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继续跳。
“起手,一,弄。”
她将酒壶托起,随意一丢,酒壶一个漂亮的弧度向后,平稳地落在她的脚心上。
“唔。”亏江月低声:“好重。”
这声后,她脚支撑不住酒壶,砰的一声,酒壶摔在了石头上。
壶里的酒已然被她喝完,她红着脸愣愣地看着脚边的碎片,轻笑一声,指着它道:“是你自己,太重了。”
她蹲下,想将碎片拾起,却不料被划了一口子。
她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呼了声气:“你报复我。”
她愣愣看着伤口,难过道:“你也不喜欢我。”
亏江月虽晕,但还是找回了回去的路,她到洞里后,看着各处的红灯笼,只觉着心里苦涩。
晃晃悠悠,她摸着便撞进了一个洞里,洞中红床红布红蜡烛很是刺眼。
还有桌旁坐着的,两位穿着红衣,正喝合欢酒的新人。
“江月。”
亏江年见她进来,立马站起来,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急步过去。
“你这是。”亏江年扶住亏江月:“喝酒了么?怎么喝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