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可……”
亏江月摆手。
她转头便走,大夫劝阻不得。
小华山不远,不到半日,她便来到了山脚,她抬头朝上看去,翻出袖中大夫给她画的萆荔,细细地记了一会儿,将画收好,往上爬去。
这一路却未见那只赤鷩,她悄声而上,寻至日落西下,才在西侧那片地里,看到了萆荔。
亏江月拿出袖中之画,比对多次后才过去采摘,她不多拿,只要了两株,采了便立马离开,但很不妙的,离开那片萆荔地后,没多久,她便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鸟叫。
亏江月心里一慌,只道糟了,她连忙找了颗大树跳了上去,果然不多时,便见一只全身火红色的大鸟飞过,亏江月等了片刻,待身边没有声响后,才从树上跳下。
但她这一跳,方才已然远去的赤鷩忽然从后方飞了回来,亏江月见状立马后退,她左右观看,见后方有一山洞,不多想便钻了进去。
赤鷩见她立马要逃,张嘴便咬了过去,十分不巧的,咬住了亏江月曾伤过的脚踝。
亏江月吃痛,立马将脚缩了回来,她低头看,伤口被生生扯开,脚踝处已然乌黑一片,她想着大夫说这鸟有毒,便毫不犹豫,立马撕下裙角的衣裳,绑住小腿。
这洞中另有天地,洞外赤鷩进来不得,只好狂声鸣叫,亏江月见外头无路,咬牙便朝里走去。
没有火把,她摸黑茫然地在洞里摸索。
亏江月不停歇地一直走。
她其实很怕,睁眼闭眼眼前全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摸,只能摸得冰凉的石壁,脚伤很重,疼得很,几次几近昏厥。
只是她想着,她要回去救枳於,枳於还没有醒。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亮光,她一个惊喜,朝那头奔去。
她从小华山出来了,兜了几圈,她终于找回方向,朝大夫家去。
将萆荔送到大夫手中时,亏江月终于垮下,从姐姐离开时那日起,亏江月便没好好休息,她一直在坚持,这萆荔像是她的一个信念,她做成了,便垮了下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大夫正帮她治脚伤,她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忙问:“枳於怎么样了?”
大夫给她一个放心的神色:“明日便能醒。”
亏江月轻声笑。
大夫指着她的腿,忧愁道:“只是你的腿,毒已蔓延,加上之前有伤,恐怕……”
亏江月苦笑一声,却作个不甚在意的样子,道:“无妨。”
大夫却摇头:“不是治不好的问题。”大夫叹气:“恐怕,有性命之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39章
“恐怕, 有性命之忧。”
大夫说着又望了眼亏江月的脚:“我已尽力吸出毒, 但还是有些入了血, 有些入了骨,我实在……”
亏江月低头干笑声,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大夫摇头:“不好断, 多则上百年, 少则几十年,因人而异。”
亏江月明白似的点头,看了眼枳於的方向,淡淡道:“明日她醒来, 你不要告诉她这事, 也不要说我去采药一事。”
大夫唉声, 点了点头。
大夫算得准, 说是第二日清晨枳於会醒来,枳於果真第二日清晨便醒,她睁眼便见亏江月坐在床边, 愣了半晌,才轻叹了声气。
亏江月一喜,立马靠近一些:“你醒了。”
枳於嗯了声, 开口只问:“江年呢?”
亏江月先是一愣,接着才恍悟枳於问的是姐姐的衣服,她低声回答:“埋在家里了,姐姐种的那片彼岸花丛下。”
枳於点头:“也好。”
枳於刚醒,身子还未痊愈, 她只字未提在聊缺缺那里发生的事,亏江月也不问,每日只陪她到处走走。
她们不说话,偶尔的,枳於会失神地看着她。
亏江月知道,枳於是透过她看到了何人。
几日后,二人散步至山上一块大石边,枳於站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那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亏江月心里一紧,忙道:“没事,你,我,姐姐那样,我确实有错。”
枳於苦笑:“你有什么错。”
亏江月鼻尖一酸,说不出话来。
枳於又道:“明日,我会将原来随从我的那些部下召集在于山山脚,我会另寻一处同大家一起生活。”枳於说着转头看亏江月:“江年走之前,让你照料我。”
枳於轻轻一笑,似是亏江年还在,嘴角宠道:“我哪用你照料,你是她妹妹,理应是我照顾你。”
枳於不咸不淡地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亏江月愣愣地看着枳於,她知道,她若是说了不愿,枳於是一定不会开口留她的。
亏江月低头,袖中拳头紧握,半晌才应:“我愿意。”
枳於淡淡嗯一声。
同大夫告别后,枳於便带着亏江月离开,如她而言,她们先是到了于山山脚,而后枳於才带着一群她的狼妖们,千里跋涉,找了一处僻静的名为北号之山住下。
此后的日子便安逸许多,枳於记着亏江年喜欢淡黄色的彼岸花,记着亏江年喜欢月白色,便做了彼岸花灯,挂满了山,她自己的洞里,也依着亏江年的喜欢来装扮。
枳於还在洞中辟开的一处院子里种彼岸花,只可惜,这儿不是即翼山,多少年过去,从未花开。
枳於给亏江月也安了一处,二人离得远,一开始总见不着面,后来渐渐的才会偶尔遇到,遇见了,二人会说些话,道声好,没有其他。
亏江月这些年总想起姐姐,气色憔悴许多,偶尔夜里梦着姐姐,总会哭着醒来。
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亏江月有天拿着亲手做的花至山脚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她跪着望天,看着天边一朵云发呆,跪着久了,她浑然不知身后有人靠近,等到她不经意转头,才发觉那抹熟悉的身影。
“今日是姐姐的祭日。”亏江月悠悠道。
枳於低低嗯了一声,这才走过去,寻了个干净的地方随意坐下。
亏江月偏头,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壶酒,还未打开。
枳於抬头也望着亏江月方才看的那片云,轻声问:“你想她么?”
亏江月低头嗯了声:“想。”
枳於叹气,她低头打开酒壶,抱着仰头喝了一口。
亏江月转头看着枳於,思绪翻涌,开口道:“我第一次喝酒,是在姐姐面前。”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用手撑着脑袋:“从前从来没喝过,但时常听人道酒之甘甜,心痒想尝,于是买了一壶,可又担心自己酒量不胜,便带了回家,想让姐姐看着我喝。”
亏江月:“我不仅让她看了,我还让她陪我一块喝,那日,我醉得不清,姐姐却清醒的很。”
枳於笑:“是啊,江年酒量好,我们成婚那晚,她被灌了许多酒,却没见她醉。”枳於喝了一口,偏头看亏江月:“后来呢?”
“后来。”亏江月继续:“姐姐照顾了我一夜,说我又哭又闹,还偏偏拉着她一块跳舞,她第二日嘲笑了我一日,还说若以后她不在,别再喝酒了。”
话匣子被开,亏江月开始一事一事地说着同亏江年从前的事,说她们为何开始跳舞,姐姐如何给她伴乐,说她们一起种花,一起做羹汤糕点之事。
枳於嘴角擒着笑,边喝酒边听,像是她也在故事里,也看着亏江年做那些事。
“姐姐太温柔了。”
亏江月说完这话,转头看枳於,却见枳於也在看她。
似是有些喝多了,枳於看着她,眼里竟柔情一片,这个眼神,是枳於看着亏江年才有的。
是几年前,枳於将亏江月误认为是亏江年时,才有的。
亏江月看得有些痴,她开始欺骗自己,枳於其实是看着她的。
没有其他,仅一个目光,她便这样沦陷。
亏江月强迫自己抽离出来,她咬牙一把抢过枳於手中的酒,仰头喝下一口,但又觉着不够,仰头又喝下一口。
不到片刻,亏江月便有些醉了,但又似是还保持一丝清醒,还晓得同枳於道谢,将酒还给她。
“你还好么?”枳於开口问。
亏江月迷迷糊糊地抬眼看枳於,一个重重的点头后,身子一热,终究是醉了。
她半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靠近枳於,伸手在她面前一晃,见枳於没有反应,她又大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托住枳於的下巴。
“枳於……”亏江月叫得很软。
双生子总有相似之处,这声唤得,像极了亏江年。
枳於一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放下想要拉开亏江月的手,她眼眸左右动了动,喉间发出一声:“江年。”
亏江月一顿,笑出来。
枳於的这声江年,像一杯冷水,将她里里外外浇醒,她缓缓地将手放下,无力地趴在地上,她想要离枳於远一些,但身体却支撑不住,靠着她的大腿睡了下去。
亏江月是第二日才醒的,她昨夜喝的不多,醒来时头不那么疼,她努力回想,想着昨夜似乎并没有做不得体之事,才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