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影卫营里的所有人都清醒的知道,他们活着就是陵王府的刀,一旦有一天这把刀不再被人需要,丢弃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而他们多少也都沾过不少秘密,极大可能会被全部处死。
他们知道最后的结局,平日里却都不放在心上,过一天是一天,可这世上谁不想自由自在的活着,他们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游舒的心情又沉重下来,“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太悲观。”
萧未辛曾答应过他,来日会给他们所有人自由,他相信他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王爷是怎么打算安置你?”影八笑眯眯的看他,“到时咱们王爷登基,你就是皇后了吧?”
游舒险些被果子给呛死,无声的翻白眼皱眉:“胡说什么,哪有男人当皇后?”
“那也未必。”影八吊儿郎当的吃瓜子,“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说不定你就是个开端呢?而且我都给你算过了,妥妥的凤命,名正言顺。”
游舒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谁家皇后会找个男的,就算萧未辛愿意,满朝文武也不可能同意。
一想起这事,游舒的心情就不好了,突然想想这皇帝也没什么好,那些大臣们一个比一个事多,到时他们都逼着萧未辛娶皇后,那他怎么办呢?
不让娶的话,这江山谁来继承?
可是真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萧未辛娶妻生子……那是绝对不行的,他又不是真的古代人,学不来什么三妻四妾的传统,更不可能为了讨好谁故意装的大度。
要么就一心一意,要么就分手,游舒想不出其他出路。
游舒惆怅万分,啥也吃不下了,他一天天的还担心其他人,眼下自己的困境都还没解决呢。
看着他突然情绪低落,影八也忍不住翻白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都算过了老三这小子是个无儿无女的命数,他自己听不进怪谁。
陵王府里的日子悠闲清净,可外头的日子却越发凶险起来。
朝中有人忽然重提旧事,把当初黄河决堤修坝一事又抖落了出来,说是找到了关键人证,可以证明当初被推出去顶罪的何勤并不是真的罪魁祸首,而真正的主谋,正是当今的丞相。
萧未深故意装作不知,让那位吏部侍郎将人证带上,可就连夏茂安都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李良。
谁不知道李良一家百十来口人在一夜间被仇家灭了门,虽然没查到凶手是谁,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眼看着他又活了过来重新站在堂下,大家都是震惊的,就连萧未深都没想到。
夏茂安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李良却义正言辞的跪在堂下,将自己所知的这些年夏茂安的勾当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与夏茂安是连襟,之间的交情这些年谁都知道,况且证据确凿,谁也抵赖不了。
朝中许多人只知丞相大权独揽行事不端教子无方,可不知他竟然做下了这么多的丑事,贪污受贿那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他还私占土地强抢矿产杀人灭口,对外勾结西戎出卖边境十二城,还一直野心勃勃意图篡位。
所有朝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出声了,罪名太大,他们可不敢说话,以后都是要上正史的,谁敢坏了名声?
夏茂安脸色铁青,一张老脸阴森森的盯着李良的脸一直看,大约是没想明白这人为什么竟然还活着。
就在这时,萧未辛站了出来:“皇上,丞相大人恶行累累罪名罄竹难书,不将他法办恐怕难以服众,他屡次三番以下犯上,又在黄河堤坝一事上欺君,还通敌叛国,哪一件都是诛九族的罪,请皇上扒了他的官服投入大牢,严加审讯。”
萧未深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始终忌惮着舅舅的势力,就算现在他的羽翼丰满了些,可到底皇城这些年都被舅舅攥在手里,到处都还有他的人,万一……
见他犹豫,萧未辛暗骂果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于是朗声把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此时沈青玉也出列,恳请要法办丞相,将之关入大牢审讯一番,不管是不是冤枉,只要一查便知。
有了他们两人牵头,接下来的局面几乎是一边倒的要求彻查丞相,即使偶尔有夏茂安的党羽挣扎喊冤也无济于事,毕竟李良手头的铁证太铁了,找不到证据可以反驳。
夏茂安阴着老脸,居然自己当场脱了官服扔在地上,冷哼一声跟着大内侍卫下去,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清流的架势,如果不是萧未辛十分清楚他这些年的作为,几乎都要被他的演技折服。
今□□上的这一出很快在京中也传了开来,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大部分人都暗暗地高兴,夏家为祸这些年,竟然真的被查了,他们怎么能不开心。
可游舒知道,这并不是萧未辛最后一步棋。夏茂安今天这么配合的伏法,更大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倒下,他手里的权势仍然足以保他出来,所以他不紧不慢的只不过就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时间而已。
萧未辛就是要逼他走最他最希望走的那一步。
夏茂安进大牢的那天晚上又下了大雪,京城里的人都说是老天爷开眼,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游舒让小厨房烧了火锅端上来,萧未辛今晚回来的会早些,他们两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地吃饭,眼下每一步都算顺利,两人都能松口气。
萧未辛踏着飞雪回来的时候,游舒等的都快睡着了,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看去,果真见到萧未辛进来,帽檐上全是白雪。他把帽子扔到一边,抖落了一身的雪才过来,眉眼都是笑意:“小舒等了很久?”
“还好。”游舒重新把炉子点上,看着萧未辛洗完手过来,拎着手里的酒瓶晃荡一会儿笑道:“喝两杯?”
萧未辛盯着那酒壶看了看,“那自然好。”
两人在灯下慢悠悠的吃着热乎乎的火锅,还有清甜的果子酒做配,游舒心事重重,终究还是喝多了。萧未辛察觉到他不高兴,却又不知是为什么,小舒不是深闺妇人,必然也不会因为自己最近忙碌冷待而生气,那就肯定是有别的事。
“我曾说过,你若是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萧未辛低声说道,“小舒为何不信?”
游舒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铜锅里翻滚的肉卷看,听了他的话后良久没有出声,“我怎么问?”
“这么多年,你终于能报仇雪恨得偿所愿,我是高兴的。”
“可也不高兴。”
萧未辛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大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所以……以后江山继承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游舒终于问了出来,尽管这话或许不该在这时候说,可他憋不住了,难道真要等到最后才能说吗?
萧未辛却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憋着不问呢。”
“小舒在我面前从没提起过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不在乎。”
游舒叹气,“不在乎的话,我早就跑了,谁还跟你处对象。”
萧未辛反问了回去:“那小舒是怎么想的?愿意让我娶妻吗?”
“天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你看着办。”游舒难得的有些烦躁,他大概是喝多了,看萧未辛非常不顺眼。
萧未辛朗声大笑,忽然凑过来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放心,我只要鱼,不要熊掌。”
“子嗣承继一事,我早已处理好了,放心吧。”
不枉他白日里去留王叔那一趟。
第102章 一百零二
一百零二
虽然并不懂萧未辛具体是怎么打算的,但既然他说不用担心,那就应该真的不用担心,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游舒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案情还只是在审讯阶段,因此萧未深暂时还没有把整个夏家都下狱,毕竟那是舅舅家,还有夏太后和皇后的关系在,也不好一下子全部连根拔起。
但这的确极大地鼓舞了他的士气,虽然夏茂安还在狱中,但他却仿佛已经去掉了心头大患的模样,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做派,宫中再次响起了丝竹之声。
萧未辛站在殿外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听着身后殿内传来的欢笑声,唇边不觉挂着冷笑。
身后传来环佩清脆的声响,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夏皇后屏退所有的贴身宫人,独自一人顺着石阶而上,在观星台上与萧未辛相遇,两人之间只隔了几步远而已。她一身红衣端立于风雪中,头上的凤冠环佩被风吹得微微作响,倒也是个倾城美人。
只可惜,萧未辛并不是那个欣赏她的人。
“皇嫂。”他回过头来,恭敬地行礼,一如往常一样无悲无喜。
夏皇后没有应声,她那双从来波澜不惊的美目中藏着一些无人知晓的情意,就这样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凝望着他,仿佛自己是一座雕像。
萧未辛对除了游舒之外的人都不感兴趣,何况他也不想感兴趣,见皇后不说话,便俯身道:“既然皇嫂也想在此赏雪,臣弟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起身就要迈步离开,可夏皇后却叫住了他。
“七弟。”
她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萧未辛的背影,轻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