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她皱眉,「你是说西洋棋的那个?」
林宇哲的母亲与邵婉娟算是多年手帕交,连带的两家孩子也都走得极近;记忆以来,与他对弈,她从来没有输过。
「就是!妳都不知道吧?距离最近一次惨败给妳已经十六年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精进棋艺,没想到等这一盘棋居然等了这么久,终于给我等到了!」林宇哲自认魅力十足的对她眨眼。「跟我下一盘,行吗?」
「我都忘了上次赢你是什么时候!」没想到记得这么清楚?小心眼的男人。英理不自觉皱眉,「非要现在下吗?我爸妈刚回来,今天客人又这么多……」
「妳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他揶揄道。
手指默默扣紧水晶杯,英理失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单纯下棋似乎少了点什么……我们以前都赌一盘棋二十块对不对?」
「妳想玩大一点吗?」
「嗯。」她点头,不置可否。
林宇哲似乎变得更加兴奋,「那……如果我赢了,妳就来我的工作室跟我约会!怎么样?」
英理轻快的应承下来,「要是我赢了呢?」
「妳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得到的话。」
这么自信?「任何一件事?」她再次确认。
「嗯!」
她低头,轻推了推眼镜。
「一言为定。」
*
大宅的琴房一下子涌进了不少人;前来观望的大多都是林宇哲与汤智超的儿时玩伴,她认识其中大部分。说她小时候待在男孩子堆里长大并不为过。
比赛前,汤智超特地拉住妹妹。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有赌约的。」
「我是提醒妳要小心。」他指着林宇哲。「我听说宇哲对于当年的胜负耿耿于怀,好像有找老师教导过,别太小看他!」
「啊!那正好。」食指抵住眼镜,她露出近乎不怀好意的冷笑,「我还担心自己赢得太轻松呢!」
「喂!英理……」
不理会汤智超的担忧,她撢着袖子坐在黑棋的那一方,翘起长腿。
「你先请!」
「好!」林宇哲也毫不客气,一开始就大胆进攻。
「宇哲!不要输了啊!」、「学棋学这么久,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你这国王这次能够顺利扳倒皇后吗?」一旁的玩伴频频起哄,林宇哲也与他们打打闹闹的,场面很是欢乐。
但英理很快就让那帮人笑不出来。
在她接连的猛攻下,林宇哲很快丢失城堡、骑士等重要的棋子,迫使他只能勉强采取守势。
但就在皇后都遭人拿走的瞬间,他瞪着格子,差点说不出话来。
挪动皇后,英理优雅地以升变的士兵夹杀他的国王。「Check(将军)!」
正确来说是Checkmate(将死)!
「我输了……」他面如土色,只能不甘心的低下头,「再来一局!」
他隔着棋盘与英理视线交会,在交会的瞬间,英理忽然遮唇喊了一声。「啊!你也没变。」
他眉头打了个死结,「嗯?」没头没脑的!
「输掉的表情跟以前一模一样!」她起身,「愿赌要服输,你的约,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经过这么多年,她依旧只看见他输棋的模样。
「汤英理!等等……」
她抚着袖扣离席,临走前特地回头盯向某个人,「刚刚那句话,你说错了。」
就是调侃林宇哲这「国王能否扳倒皇后」的人。
可惜,林宇哲不是国王;而她,也不是谁的皇后!
「我……说错了?」他一头雾水。
英理并未解答,只是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出琴房。
带着潇洒从容的微笑。
026 3尤里西斯合约-2
刑事组里,忙碌紧张的气氛依旧没变。
刚从侦讯室出来的周靖琳回到座位,回想着戴忆澄的证词,以及提及下手行凶时那近乎迷恋的表情。
「这人有病!」她丢下资料夹,双手搓着手臂。
「妳说谁呀?」问话的是蔡誉伟。
「当然是那个护理师啊!她说是她听见了被害人的请求……问题他们根本没有这样说过;她的认知出现问题了,她有病!」
「大脑老师说过!她可能是什么……思觉失调?」
一提到「大脑老师」,周靖琳直觉望向角落的座位。
汤英理今天没来。
昨天也没来;开学了,应邀讲课的英理已事先告知方子骏,说若非有案件,否则她将不会每天来办公室报到;毕竟她来此全然是因私人请托,方子骏只能尊重她。
「思觉失调症,也就是精神分裂症;女性好发在三十岁之后,越早期发现病症对于性格影响越大……戴忆澄的症状还算轻微,毕竟工作能力并没明显下降,但是精神状态已经影响到价值观判断,具有明确的危险性与攻击性。」周靖琳甩着笔念出这一长串。「另外她也有轻躁症的倾向……难怪精神一直都这么好!」
「妳对这疾病这么熟啊?」
她摇头,「是老师告诉我的,她还说自己对精神疾病领域不够专精;建议我们另找心理医师协助。」
「有需要吗?感觉只要有她就一切搞定了。」
她白他一眼,「老师只是脑科学家兼犯罪剖绘专员好吗?」别当汤英理是神!
戴起耳机,周靖琳正准备把侦讯资料归档,不料出动的命令忽然传到,来得又快又急!
有案件发生!「小周、阿伟,两分钟后整装出发!」
她们互望一眼,「收到!」
*
在能容纳约一百名学生的大教室里,这回旁听的学生远远超过选课的人数。
一袭黑色蕾丝洋装的讲师推着眼镜,对于前来旁听的众多学生冷静以对,以干净优雅的嗓音持续讲解课程。
「……特定区域损伤,很可能会造成某些异常行为发生;例如顶叶的某个位置损害后会造成『复制错忆』。」
她动手写下这个特定名词。「患者会认定某个地点被复制、同时身处于两个以上的位置,或是移动到不同的地方。」
立刻有学生举手了,「那跟定向力障碍不一样吗?」
「这问题很有趣。」玫瑰色的唇角扬起,「定向力障碍指得是患者可能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也就是无法确切分辨时、地、物;复制错忆的患者意识清楚,但却拥有错误的信念,就好比一个复制错忆的患者坐在这里,当你问起她为何这里坐了这么多人,还有这块大黑板时,她可能会冷静且不容置喙的回答说她在家里开了讲座,而且花了很多心力把黑板挂在自己家的墙上。」
她转向发问的学生,「这样清楚了吗?」
她的讲解让学生心服口服。「大脑是个高度模块化的器官,每个位置都有其特定的功能,例如侧前额叶的损失会造成排序行为的缺陷,患者将无法好好计划事情或一心多用;眼眶额叶损伤可能会干扰人的认知状态,使得判断是非的能力造成影响……」
不同于一般课程,学生总是睡觉、滑手机来打发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为这客席讲师所折服。不光是课堂内容,她举手投足间的魅力也是原因之一。才开学第三周,旁听的学生已经要坐到走廊上了。
大脑与自由意志;这门课的名称。讲师年纪虽轻,但已拥有博士学位,相关学经历也都无可挑剔。
曾品筠认真抄着笔记;原本只是打算选个营养学分,在连续几堂课之后,她已经完全被课程内容所吸引,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有选上。
只可惜美妙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钟响了?那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如果有问题可以到前面来发问!」
曾品筠抱着笔记冲上前去,有相同举动的还包括了坐在前排的几名学生;她以为自己跑得够快,却还是给另一个坐在中后方的高个子女生捷足先登!
排在她前头的人拿着笔记本,成套西装,一看就像社会人士。
等到好不容易轮到前面的女生发问时——「周警官!妳也来旁听?」
咦?警官?
「算是吧!老师,有案件需要请妳帮忙……」
案件?曾品筠抓住这关键词,而她们眼看就要讨论起细节。
「等一下!」讲师瞄到孤立无援的她,「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她感激的点了点头,「老师!我想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