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方法,可以让妳换个身分,躲避可能产生的危险;妳愿意吗?』
她,愿意。
即使不清楚代价,但她,愿意接受汤裕中为她所做的一切安排。
然后,她被先行带回汤家。
在那里,她见到那跟她同龄的,「真正的」汤英理;一样六岁的身躯,但非常非常瘦弱;记忆里的她全身死白,戴着呼吸器,就算随时死去也不奇怪。
『妳要变成她!』汤裕中指著病弱的小女儿,『妳来代替她,成为汤英理!』
计画成了定局,她跟著邵婉娟飞到国外一趟——半年后回台;对外,他们宣称汤英理被「奇蹟似的治癒」;对内,她努力学习并熟悉汤家的一切。
甘家的小女儿就此成了失踪人口,而她,成了汤英理。
因为这起案件,她的人生彻底改变。
『妳的表情说明了妳的遭遇,』李月娇仿佛发出了满意的叹息,『这才是我叫妳来到现场的真正目的!』
「別告诉我妳就只是为了逗我为乐!」
英理拉开窗帘,仔细搜寻李月娇可能躲藏的地点,「那起案件不仅夺走两个人的生命,还彻底扭转、影响了两个家族,包括他们的人生、他们的遭遇……妳涉及此案,居然还胆敢拿来谈笑!」
『不!妳少说了两个;因那起事件而改变的,还有靖琳跟我。』
李月娇就潜伏对面大楼;同样的高度,让她得以利用望远镜观察室内的情况。
「或许妳会以为我在找借口,但当时怀了靖琳的我已经与国土安全局里的探员、长官格格不入!」摘下望远镜,她放缓语调,「不只是因为怀有身孕这件事不被允许,当时的国安局也已不再是为了『国家安全』而行动,而是政府用来剷除绊脚石的工具;我们这些人就是政府高层的武器!」
『我大概知道究竟谁是周警官的生父了……也难怪妳迟迟不肯告诉她真相。』
「妳知道就好办了!」李月娇苦笑,「意识到这一点,再加上我因目睹妳双亲的死去而自责,导致我对于国安局、对长官,乃至於对政府都产生了质疑,这无疑加深了我与高层之间的嫌隙。」
『妳告诉我!妳到底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理念而战?从刚刚说到现在,除了没能现场验证的膛线痕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相信的?』
「山风」存在的目的,到底是身为前国安局人员的孤注一掷?还是如她后面所陈述的,因为看清自己只是被政府高层利用的工具,因理念不合所以愤而反抗?
「我既是为生存,也是为了理念,两者是并行的……」
房门被打开,李月娇遮住话筒;替她把风的「车手」脸色凝重的说:「大姊,条子现在分散开来进行搜索,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
不能继续待了。
「妳若怀疑,那就直接问石敬德吧!凶手就在妳面前!」掛掉电话,她拔出SIM卡以避免被追踪,手机转成监视器画面,透过现场收音持续监控现场情况。
通话暂时停止了。
底下的公务车越停越多,为了抓住李月娇,方子骏调派了大量人力。她打开耳麦,「喂?方组长……嗯,与她谈了一些……她刚刚就潜伏在对面的大楼,如今通话中断,我相信她一定收到消息準备逃走……她应该还会再打来,我会继续待在这,先这样!」
关掉耳麦,她暂时搁下听筒,此时石敬德迫不及待的追问:「喂!妳刚刚喊这么大声……她究竟跟妳说了什么?」
「她说了很多很多。」英理咬牙,来到石敬德面前,「趁现在有点空档,我想请问石前局长,根据我们调阅李月娇当年於国安局的纪录,她於一九九零年,执行了最后一次机密任务;任务内容究竟是什么?」
「既然是机密,那就表示无可奉告;我劝妳不要被她影响了……」
「是被称之为甘宅血案的事件吗?」
石敬德微楞,「李月娇这么说?」
英理紧盯住他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她说她的M1911就是当年杀害……甘氏夫妇的凶器!而那把枪,就是从国土安全局里偷来的!」她双手环胸,「您怎么说?」
「无稽之谈!李月娇根本就把所有过错全都推给了国安局!妳还不懂吗?她就打算影响妳的判断……」
「有膛线痕为证!」英理狠狠打断他,「只要证明弹壳上的膛线痕与魏毓民,甚至是周增祥肩膀上那颗子弹一致,您现在的谎话就将不攻自破!」
石敬德面容抽搐,「搞清楚!我虽然被绑在这,但绝不是妳能随意审问的犯人!」
「若你真是造成甘宅血案的主事者,那可就另当別论了!」
他仰头,而英理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她们相互对峙著。
炸弹持续倒数。
*
GPS最后定位地点位于八里区下罟渔港的某处;又是淡水八里?靖琳先是意外著他们竟能把人给带到这么远的地方,随即开始担心起她们的救援时间可能不够。
「地点在下罟渔港,八里区!」她透过无线电与手机群组回报讯息,「麻烦组长或是阿木学长请那里的员警先行出动!目标是寻找一间铁皮屋式的仓库,她们应该就被关在那里面!」
耳机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陈火木,他气急败坏的吼道:『小周?怎么会是妳来请求支援……』
「是谁请求支援一点也不重要,学长!我刚刚接到其中一名被害人的报案电话,组长也同意我与向荣一起开车出来救援,我们已经找到大概定位了!」
『她们不是被绑了吗!怎么有办法找到电话报案?』
「我也不知道!」靖琳加速变换车道,「但是既然被害人能报案,就表示歹徒可能大意松懈了,我们绝对要把握任何可能救出人质的机会!」
对头的陈火木沉默了一阵子,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许多,『说得也对!我们现在正在追的计程车一直在南港附近徘徊,很可能是拖延时间的幌子,要不是妳接到报案电话,我们很可能还在错误的方向打转……我会赶快绕过去!』
「多谢学长!」
在即将过桥抵达八里时,靖琳接收到分局员警出动的讯息。
她转而联系石沛馨,「喂!沛馨,听得见吗?」
『听得见……』声音很微弱?
「我们现在正在过桥!各派出所的警察已经出动了,妳那边能够听见警笛声吗?」
警笛声?
石沛馨尝试着原地站起来,并把耳朵贴近铺著浪板的墙面。「我听不见!」
『听不见吗……妳的声音有点远!』
她蹲低以靠近话筒,「对,听不见!」
『但是妳的手机定位就在渔港靠近西边的位置,妳的家人醒了吗?』
石沛馨望向家人,发现只有妹妹石书馨渐渐醒来,其他两人都还在昏迷,「我妹好像醒了,我哥跟妈妈都还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下药……我的头现在有点痛,身体也还觉得没什么力!」她盯着萤幕说话,偶然一声突兀的警示,提醒她手机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
『妳们现在都还安全吗?』
「还算安全,可是手机快要没电了!」
『没电……好,如果情况还算稳定,那妳可以暂时切断通话;手机只要还能开机,我们这边就可以持续掌握住妳的大概位置!』
「妳们到底还要多久才来!」石沛馨不安的低喊。
『大概……十到十二分!妳先掛断电话,安静待着,我们很快就会到!』
「好,我知道了……」
『我们一定会找到妳们的,妳们会没事的!』
「嗯……」
关掉通话,整个仓库忽然变得安静;对面的石书馨睁开眼睛,似乎还没完全搞懂现在的情况,「沛馨,妳刚刚……在跟谁讲电话?」
「是警察!我已经报警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远方隐约传来几声警笛,「妳听!警察来了!」脸上的笑容还维持不到三秒,仓库门口忽然响起铁鍊敲击的声音;姊妹俩的表情忽然变得很紧绷,石沛馨根本无法把脱掉的鞋袜穿妥,只能把手机踢到最角落,尽可能掩饰方才的求救行动。
大门被推开,男人目光锐利的扫向各自遭绑的四人,他瞄了散乱的行李一眼,缓缓走入仓库内部。
石沛馨采跪姿,把鞋袜跟手机都掩藏于身后,同时装出仍旧昏迷的姿态,并心中不断祈祷那群人可以赶紧走掉。
即使紧闭双眼,依旧能察觉光线的变化;大门重新被关上了。石沛馨暗叹,还没来得及睁眼,头发却突然遭人狠狠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