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教训,自然无论如何不能将主力分派出去,沈晏倒没多想,主动请缨,顺口再要了几名精锐弟子,师挽棠随他一道。翼往森林内部人族无法进入,那几名弟子便定然被藏在外沿,若有妖族看护,凭这几个人是绝对搞不定的,不说他们,如果妖族真的齐心协力,那这次的危机,就算扶摇宗倾巢出动也不一定有解,所以一开始就不能期冀靠武力取胜,沈晏心里有底,硬打打不过,可以来阴的啊。要论手段和心计,这些天真憨厚的妖族再修炼个什么上千年,都比不过人族修士,老天没有给人类强健的体魄,没关系,有蜂窝煤一样的心眼,照样不差。
他倒是不慌,老宗主却忧心忡忡,一再嘱咐,顺便‘夹带私货’,让沈晏与纤纤相互照应,路上千万不要距离超过三步远,沈晏满脸微妙地听着,旁边纤纤几次欲言又止,都被老宗主瞪了回去。
“……摇舟小侄啊。”老宗主叹息着,拍拍他的肩,“我年纪大了,等这次回昆仑,你记得告诉你父亲,明年那太元峰的鱼,给我留两条,别全炖汤喝,好歹让我享受一下钓鱼的快乐。纤纤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自小被我当女儿疼,等我退位,她必然是下任宗主的人选,你呢,是昆仑宫的少主,是中原这一辈修士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互相照料,算禄师叔恳请你了,行不行?”
禄存是老宗主的道号,这位老人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沈晏幼时,他恨不得跟昆仑掌教抢儿子,每日抱着小冰块师叔师叔地自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半他在昆仑,一半沈晏在扶摇,他是真的拿这小孩当亲儿子疼,后来纤纤入门,他丰沛的情感才得到了寄托,不过对沈晏依旧痴心不改,每年总要抱来扶摇宗呆上几个月。
他自称“禄师叔”,便是动了真情,连纤纤一时都不太知道如何插话,沈晏心中叹息,不得不在面上逼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真情实意,“师叔言重,摇舟一定不负重托,照料纤纤师妹是我的责任。”
听闻此言,老宗主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忽听沈晏补充道:“不过翼往森林危机重重,那些妖族实力诡异莫测,纤纤一介女修,还是稳妥点为好,就别跟在我身边了,让她与叶师弟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老宗主:“……”
纤纤与他一对视,缓慢地挑起眉。
“摇舟师兄……说的很对。”
她顺嘴一附和,老宗主立刻回头,狠狠瞪她。师挽棠听了半天他们打机锋,总算不耐烦了,翻着白眼道:“有完没完有完没完?老爷子,您再嘱托下去,我们今天不用出发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成不成?”
论身份地位,师挽棠与老宗主是一个级别的,豊州与十方鬼殿相隔甚远,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恩怨,相较于中原门派,豊州这些势力反而更能心平气和地与鬼修们打交道。这一群人中,师挽棠是唯一一个能跟老宗主说实话的,他既然开了口,老宗主也不好再扣着人叮咛嘱咐,便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拐过两道长廊,沈晏终于长舒一口气,光明正大地牵住了师挽棠的手。
“呦呦呦。”鬼王大人斜睨着他,意味不明地上下扫量着,“可别,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大家都撮合你俩,这种时候我若插一脚,旁人误会怎么办?拿开拿开,保持些距离。”
沈晏早就习惯他这没事找事的做派,从善如流地耍赖:“不拿,我一天都没摸到你了,再不让我碰,我就会因为窒息倒在这里。”
“……沈晏你要不要脸?”师挽棠嫌弃地缩手,“早上还掐我脸了,你好意思说一天都没摸我?”
沈晏死死地扣着他的手腕,面不改色:“那是脸,其他地方都没碰过。”
师挽棠拿死鱼眼瞪他,“……我觉得你在耍流氓。”
沈晏垂眸瞧他,挑衅似的,一挑眉梢,“憋出来的,毛病,你治不治?”
师挽棠:“……”
他开始觉得臀部隐隐作痛。
一个抓,一个缩,就这样以奇葩姿势溜达过长廊,眼瞧着就到房间了,师挽棠觑着沈晏决绝的侧脸,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想在出发前“收拾”自己一顿,让他下不了床,两股战战,与敌对战时颜面扫地,多么恶毒的心思啊,师挽棠一时心中警铃大作,满脸沉重,琢磨着必须得想个办法遁走……
这个念头刚起,夏竹青凭空出现,拦住二人去路。
“师兄……”
师挽棠:得救了!
沈晏:……MMP。
作者有话要说:沈晏:我觉得很沧桑,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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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暴动
甫一得救, 师挽棠便扬眉吐气,连腰杆都抻直了。
他看起来恨不得叉腰大笑三声,以表达自己的嚣张, 沈晏嘴角一抽,神情颇为无语,夏竹青觑着他俩的神色, 满脸不解, “怎、怎么了?”
“没事没事。”师挽棠喜笑颜开地回答了他,顺势上前两步,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别怕, 有什么事,尽管找你师兄商量,别怕耽误时间, 他时间多得是, 慢慢说,好好说——”
最后三个字, 语调拉得格外长,旋即他回身, 不怕死地冲沈晏抛了个嚣张的媚眼,无声道:‘不急,我等你哦。’
夏竹青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打哑谜,待师挽棠乐不可支, 一步三晃地溜达远了,他回头看看沈晏有些僵硬的脸色,小心问道:“……师兄,我、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沈晏垂眸看他, 好半晌,终于缓缓勾起个礼貌的微笑,“没有,你说。”
夏竹青:“……”
更恐怖了。
他咽了咽口水,顶着师兄如寒冬般凌冽的视线,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出乎沈晏意料,惯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小师弟,这次竟然要求打前阵,随救援的队伍一起去翼往森林,沈晏缓缓皱起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立即从他闪躲的目光中察觉到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
“给我一个理由。”
小师弟挠了挠后脖颈,缓缓地呼出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到豊州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与自己亲爱的师兄和盘托出。
故事是沈晏熟悉的套路,剧情是他早有预料的走向,只是再听夏竹青本人说出口,他还是感到心情复杂。
玄冥烨和夏竹青这一对,即便是作为原著主角来讲,也是十分令人揪心的存在。
论悲惨,整篇文中最悲惨的肯定是师挽棠,但夏竹青也不遑多让,沈晏听殷南讲述过他的结局,比师挽棠稍微好一点,但也就是没死而已。玄冥烨别看名字狂霸酷炫拽,实际上也是个憨批,前期仗着自己五百来岁的智商可劲儿骗当时还是个小可爱的竹青师弟,自认为冷血无敌,付出的感情不过是逢场作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杀上了当时被师挽棠削得只剩下一半的昆仑宫,这人手段更很,直接屠人满门,夏竹青就被他掐着脖子在边上看着,眼泪都流干了,小师弟遭逢大变,一夕成长,没过半个月,直接黑化,玩弄人心这套玩得比他还溜,一句话总结,全员造孽。两位男主最后一人登妖位,一人守中原,死生不复相见。真真是绝了。
沈晏没听到结局前,是真的没料到,作者竟然能下这等狠手,将俩亲儿子虐成这狗熊样。
殷南只是给他复述了一遍,眼泪水就PradaPrada地流,可见原文的悲惨程度。据桂花所说,要不是结尾太杀人诛心,她肯定会把功课做足了,实在是后期太虐,看不下去,伤心伤肝,虐心虐肾。
沈晏对这套说辞不置可否,但他很认可这个结局的合理性,只是故事缺少了关键链,导致他一直无法对玄冥烨这个人做出全面客观的分析,只能通过前期的一部分描写,和穿书以后短暂的接触,对他构建出一定了解。但即便只有这些薄弱的了解,他也并不认为这位妖王殿下后期的行为是单纯的开疆拓土,要么他跟师挽棠一样有病,随时能疯;要么屠门之事,不像外人看来那样简单。
整件事件中,最可悲可叹的,其实是夏竹青。
他是被命运活生生推出来的靶子,刚出昆仑那段日子,有多天真快活,后来就有多沉重,昆仑满门被灭,就剩一人,他一人身上,就是整个昆仑宫。玄冥烨率人屠戮昆仑,是后期人妖混战的□□,那场混战持续了近百年,而夏竹青,偏生是被玄冥烨当为棋子,亲手打开翼往森林大门的罪魁祸首,境地如何,可想而知。这百年他是如何度过的,沈晏无从得知,但他后来兴复昆仑,成为继高蕴秀之后第二位中原守境者,这其中,殷南复述过一段话,沈晏印象极其深刻:
他眼珠很透,就像琉璃一样,很好看的色泽,只是总也不笑,那两颗琉璃就像没了灵魂的珠子,黑黑的,深深的,冷冷的,木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