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亦听了,才高兴了一些,心想他没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被否决,还怀抱有希望也是正常的。
既是好意,没必要拦着他去尝试。
而且……万一……
他心中的灰暗因为文羽穆的到来而被照亮了一些,这一丝光芒,让他也不由得再度升起微弱的希冀。
……
回到家中,甫一进门,就见守门的吴伯对他们道:“二少爷,二少奶奶,夫人叫你们回来了以后,去她院里一趟。”
“知道了。”薛亦转头吩咐小满,“把东西放到院里去。”
他自己则带着文羽穆来到正院。
薛母和陆氏都在,见了他们,笑盈盈的道:“可回来了,玩得好吗?都买什么了?”
“玩得很好,买了些首饰衣服什么的。”薛亦答道。
薛母又看向文羽穆,指了指屋子里一个穿绿色衣裳,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道:“这是今儿刚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本想着你会带陪嫁丫鬟来,家里就没准备使唤丫头,你就将就用吧。”
文羽穆起身拜谢。
“这是身契,你收着吧。”话音落,她身边的婆子便将卖身契交了过来。
又说了几句话,薛母便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文羽穆领着小丫头回到院里,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六丫,妈妈说,到了主人家,主人会赐名的。”
文羽穆看向薛亦,道:“我不太会起名字,不如你来吧。”
薛亦扫了眼小丫鬟圆圆的脸盘子,“倒和小满长得像一对兄妹,我看不如叫小暑吧。”
文羽穆点头,“我看挺好的。”
他又看向小丫头,“你自己觉得呢?”
小丫头跪拜道:“谢主人赐名。”
文羽穆忙将她拉起来,“不用跪,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下。”
薛亦也道:“薛家没有动辄叩拜的规矩,你按规矩行个礼就行了。”
“也不知那些人牙子都是怎么□□的,尽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他有些义愤。
文羽穆道:“想必是有人喜欢,人牙子才这样教。”
薛亦冷哼一声,“鱼肉弱小,算什么本事!”
文羽穆没想到他还有些愤青,这可能是读书人的特质吧。
他叫来了小满,对他道:“这是小暑,你带她下去,给她在院里安排个房间,再跟她讲讲该怎么做事,她看着还是个小孩呢,你多照看着点。”
小满打眼一瞅,这小丫头瘦骨伶仃的,脸蛋儿却圆圆的,还挺可爱。
他笑着道:“好嘞,您只管放心。”
……
是夜。
薛亦洗了澡,自动自然地推开正屋的门走了进来。
他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套着一件大袖袍,湿发松散的披在脑后。
他走进来后,行云流水的脱了自己的外袍,信步走到床边坐下。
文羽穆:“……”
他晚上洗澡是在内室洗的,当时薛亦红着脸避了出去,本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在外面洗完澡又跑了回来。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和他睡在一起了。
这倒也没什么……反正就是盖上棉被纯睡觉。
而且两人盖的还不是一床被子。
虽然薛亦穿的衣服是越来越少了……
但是中衣也是很保守的,也就胸前稍微多露了一点皮肤而已!
文羽穆表示自己可以接受!
他认命的躺在里侧。
来都来了,还能咋的。
薛亦侧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含着雀跃的欢喜。
文羽穆感觉被他盯着的半边脸有点发烫,刻意转移注意力道:“对了,你今日对那赵姓书生说你要去书院当老师,可是真的?”
薛亦道:“自然是真的,我总要有个正经事做着。薛家富裕,不敢说在这碧潭县独一份,也至少是前三。父亲和兄长都去了……我娘和嫂子一直担心家里没有了举人功名庇佑,护不住这偌大的家产。”
“我特意求了山长,也是想着书院的老师是最受人敬重的,若是能教导出来几个举人进士,这碧潭县就无人敢轻易动我了。”
文羽穆很欣赏他的想法,他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当年也曾是十二岁就摘得头名廪生的天之骄子,一朝磨难,能这么快转换心态,为家人谋深远之计,着实很不容易。
成为老师,更进一步,成为名师,那好处确实是源源不断的。
只是这条路也并不容易,甚至比进士及第还难。
毕竟这世上,每三年还有几百号进士,可名师才有多少?
不过薛亦却很自信,他这种自信来源于对自身学识的骄傲。
文羽穆柔声道:“我相信你可以。”
薛亦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夜渐深了,他们聊天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薛亦睡着了。
他的睡姿还是那么规矩,只是头微微往文羽穆那边偏了偏,就好似轻靠着他一般。
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有一尺宽,却莫名有几分亲昵的气氛挥之不去。
第七章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文羽穆也基本适应了薛家的生活。
薛家人口简单,主子少,下人也很少,一个主子身边配一个跑腿伺候的,还有厨娘一个,粗使婆子一个,门房一个。
管家原是没有的,薛老爷去后,原本跟在他身旁的管事便自动成了管家,跟着薛大少爷的小厮则转而去管着田地和农庄。
薛母已经放权,薛家内宅一应事务都归大少奶奶陆氏打理。外务则是薛亦管着,管家辅助。
这两日,陆氏也使人请了文羽穆去她院子喝茶聊天,言谈间释放着善意,也有几分试探。
文羽穆感觉到她深藏的焦虑,有些同情她也不容易,便委婉的透露出自己不想争权的意思,陆氏这才放松。
等到他走时,又殷切的邀请他时常过来聊聊天,并说两个孩子都极喜欢他。
文羽穆也很喜欢两个小孩,对陆氏的印象也不差,便笑着应了。
不过常来应该是不太可能了,他毕竟是个男子,就算是嫁了人的花印,也不能和寡嫂来往过密。
出了陆氏的院子,他穿过花园,往自己院子走去。
路过池塘时,只见一尾鲤鱼跃出水面,带出一串水花,随后摆着尾巴扎进了水里,三两下不见踪影,只余点点涟漪在水面。
他不禁叹了口气。
小暑好奇又担忧的问,“夫人为何叹气,是想二爷了吗?”
真是个小憨妞。
“你家二爷就在院里,几步路的功夫,划得来想吗?”
小暑吃吃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胡乱猜的,那夫人是为何不开心呀?”
她经过小满的教育改造,已经洗去了刚进来时的畏畏缩缩,变成个开朗活泼的丫头。
文羽穆心道,他只是感慨,陆氏这么优秀的女子,却因为时代原因,一生都只能困在小小后宅,丧夫之后,还要看弟弟弟媳脸色,何其惨淡。
就像那尾鲤鱼,虽然美丽,却只能短暂的跳出水面,最终还是困在一方小池塘里。
这话却不能对小暑说,在人后议论自己嫂子,像什么话。
他便道:“你就当我是想二爷了吧。”
小暑疑惑地眨了眨眼,最终猜想他是不好意思承认。
她笑着道:“二爷和二少奶奶真是,真是……那什么情深。”
文羽穆委实无语,甚至都懒得纠正她。
小暑笑眯眯的道:“我不识几个字,也是听小满哥说的,到了嘴边却又忘了怎么读。总之,就是感情很好,很好,的意思。”
她笑起来就很喜庆,文羽穆看着心情也好,就逗趣的问她,“你小满哥还在背后跟你说什么了,都一次说来。”
小暑掰着手指头道:“哎呀,那可多了,小满哥跟我说,我们这样贴身伺候的,最要紧就是记住主子的衣食起居,伺候的周周到到的。还有,要有眼力见,主子不想要我们跟着的时候,就自己退出去。”
“还有还有——”
她突然兴奋起来,还左右扫了两眼,压着嗓子道:“小满哥说,二爷娶您的聘礼足足有两千五百两呢,只比大少奶奶那边少了五百两呢。”
两千两啊!她爹娘将她身也不过得了十两银子。
她憧憬的道:“两千两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简直不敢想……购买二百个我啊!”
文羽穆笑骂道:“小满这家伙该收拾了,怎么什么都说。”
这两千五百两聘的是谁,外人不知道,小满还能不知道吗?竟是为了在小丫头面前炫耀,胡说一气。
说起来,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文常氏收了两千五百两聘礼,给他的压箱银子却只有三百两!
三百两!加上陪嫁的首饰被褥等杂物,也就撑死了五百两!
真是好大的胃口,欺瞒了人家,还敢从中贪掉两千两银子!
文羽穆这才明白敬茶时薛母为什么那样说。就文常氏这个操作,如果不是薛亦表现出对这个妻子的满意和喜爱,薛家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就算拿文常氏没办法,对他这个儿媳妇也决不会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