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二子亦,文氏长子花印羽穆,今缔婚约,书鸳盟,结白首之誓。
谨愿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红叶之缱绻,如琴瑟之谐鸣,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此证。
短短几十个字,读来竟有种强烈的仪式感,让他心中蓦然感动。
他浅笑了下,道:“我觉得很好。”
薛亦目光灼灼,眼睛亮的几乎透出光芒。
一旁的小吏咳嗽了一声,晃了晃手,“您二位要是都没意见,就把婚书给我吧,我也好签字用印。”
文羽穆倒吸一口气,感觉头脑发热,窘迫非常,他竟忘了还有个人在这里。
薛亦笑吟吟的把婚书交给那小吏,颇有几分沾沾自喜,文羽穆只觉得不用猜他就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一直到婚书写成之前,他其实都很从容镇定,还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殊不知看完后,才惊觉婚姻之神圣,盟约之动人,原来早就根植在他脑中,一遇到便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着那小吏仔仔细细的吹干墨迹,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以做公证,最后又盖上衙门的印章。
在他落印之时,他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他使劲压了几下,确保印泥完整清晰,抬起手后,他才陡然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恍惚感。
就……这样就领证了?
薛亦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包,笑着给那小吏,“散散喜气。”
那小吏也笑着接了,谢道:“今日便沾沾贤伉俪的喜气。”
他将一张婚书仔细的收到衙门的档案箱笼中,又将剩下的一张交给薛亦,“您收好了。”
薛亦接过,仔细的收好。
出了衙门,薛亦还犹自快乐不已,他今日真是感觉魂都要飞起来。
他忍不住取出婚书,爱不释手的反复观看,边看边说:“我平日里最讨厌塞钱办事那一套,今日却给的格外顺意,万没有想到我还有这一天的。”
文羽穆见他看得起劲,不禁也多看了几眼。
薛亦交到他手上,“你收着吧。”
文羽穆接过来,他心中一直有种真实和不真实的感觉来回交错,摸着这张薄薄的纸,心中又茫然又安定,十分复杂,却并不讨厌,甚至隐隐欢喜。
“我收着吗?”他不太明白这时代的规矩,结婚证只有一张,按理来说是不是该男方收着?
薛亦摆摆手,“既是我们的,你收着便同我收着是一样的。”
文羽穆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收好,回了府,特意找了个带锁的小箱子,和银票一起收好。
晚间,薛亦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和他闲聊,也不知为何,这就成了每日必备活动了。
“明日我便要去书院接受考核了,考核完了以后便会直接留在书院任教,每十天回来一次,休沐两天。”
他没有说考核不通过的情况,在他看来这是不存在的。
“十天回来一次?”文羽穆蹙眉,他每天都会在薛家厨房的水缸里加一滴灵露,本想潜移默化的改善薛亦的体质,结果他居然十天才回一次家。
薛亦凑近了他,笑着戳了戳他的眉头,“怎么,舍不得我吗?”
灯下,他黑发如墨,唇角含着慵懒的笑容,带着几乎明示的暧昧挑逗。
文羽穆板着脸,挥开他的手,“不要闹。”
薛亦憋气,明明他还年长一岁,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媳妇把他当小孩子一样。
他不依的盯着他,心中百般思量。
文羽穆看到他直勾勾的眼神,脸上明摆着写着我想耍无赖,就假装有些生气的看着他。
见他愠怒的不说话,一双沉静的眼睛清凌凌的望着他,薛亦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就熄灭了。
他只是想跟媳妇亲亲抱抱一下,怎么都这么难!
文羽穆心中见他安分了,暂时松了口气,但仍旧头疼不已,总不能一直躲着吧,总有一天要面对薛亦的正常诉求啊。
或许……他该放开胸怀,尝试一下?
其实他有感觉,薛亦也并不是想对他做什么,只是想跟他更亲密一点,他却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防备不已。
他有些愧疚的捏了捏薛亦的手指,慢慢的握住他的手。
薛亦:“……”
媳妇也太害羞了吧!这是只能接受拉手手吗?
进度条不一样也没办法,薛亦并不怪他,反握住他的手亲热的依偎了过去,头靠着他的,长发紧密的贴在一起,勾勾缠缠的分不清是谁的。
文羽穆一手和他牵在一起,一手放在胸口下方,眼睛看着床帐,避免自己余光看到薛亦近在脸侧的脸,这张过于精致华丽的脸杀伤力有点大。
薛亦凑到他耳边道:“别担心,书院老师是可以带家眷的,只是不许带下人,到时只有我们两个。”
文羽穆感觉自己已经感觉不到那只耳朵了,怕是已经烧没了。
他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其实只挪动了极微小的空间,几近于无。
“这样……也挺好的。”虽然会更加不方便一点,但却更方便他照看薛亦的身体。
“嗯,是挺好的。”
文羽穆知道薛亦的挺好的肯定和他的不一样,不过他不想说什么了,就当殊途同归吧。
“对了,你给我说说书院的事吧。”
薛亦道:“书院在清凉山上,名字就叫清凉书院,院长陆文渊,是我的启蒙老师,待我如师长,只是他却没有收我为徒。”
“为何?”
“我也不知,他从不收任何人为徒。”
文羽穆点点头,又问:“清凉山,和青拓山离得远吗?”
他还惦记着老和尚的事。
薛亦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他道:“不远,挨着的。”
文羽穆欣慰的点头,很好。
薛亦有些心乱,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随口又说了几句书院的事,便借口困乏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文羽穆等了一会儿,听到他的呼吸逐渐绵长,才悄悄地起身,呼唤出莲花,自己喝下一滴灵露。
这几天,他每日往薛家水缸里滴一滴,自己吃一滴,竟还能存下一滴,到现在已经存了四滴。
他看着花瓣中央造型像莲子一样的小盏,心中摹地划过一个念头:也不知存满这一盏会发生什么。
末日中,时刻都有危机,他的灵露根本存不下来,他也就没想过这事,此时却有了些念想,想要试一试。
不过这突然升起的念头很快就被他搁置了,要存满还要许久呢,也不必刻意去存它,顺其自然吧。
他知道薛亦很纠结,不过他去云崖寺也是必须要有的幌子,这一带好医生几乎都被薛家请过了,也就只有无果大师是最近云游回来的。
他只要去求无果大师开一份药,不管有用没用,把灵露混进去,也就有用了。
毕竟,他总不能直接就把灵露抹上去,奇怪不说,他也没办法解释来源。
他躺了下来,怀着心事沉沉睡去。
翌日。
薛亦和文羽穆一起坐上马车,小满赶着车,到了清凉山下。
山道蜿蜒,一眼望不到顶,却是只能自己爬上去。
书院规矩,历来如此。
“少爷,少奶奶,您们先上去,我雇几个人来帮忙搬行李。”
薛亦点点头,和文羽穆相携上了山道。
他每走一步,左脚脚踝就像针扎一般的疼,这股钻心的疼还会沿着筋脉蔓延开来,让他半条腿都变得疼痛无力。
山路对他的伤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文羽穆看的揪心,脱口而出道:“我背你吧。”
第十章
薛亦闻言,涨红了脸拒绝,“不行,被人撞见了我还怎么见人。”
文羽穆不赞同的道:“脸面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薛亦倔强的道:“脸面!”
文羽穆:“……”
好吧。
他实在不愿意,也只能依着他。
“那我扶着你,我们慢些走。”
“不要你扶,你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
“也好。”
好在这山路看起来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实际上从山脚下到书院门口也就五百来级台阶,他们走走停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小满雇的搬行李的人也到了,两个做惯了这种活计的汉子,扛起大包就走,速度比薛亦他们快的多,要不是顾虑老板的面子,可能早就越过他们飞奔而上了。
文羽穆让他们再多等一会儿,等薛亦过了考核顺利入职,还要再把行李搬到教师舍管去。
书院的山长出来接了他们,见他把行李都搬来了,笑骂了一句,“你小子。”
薛亦满不在乎的道:“省的还要麻烦。”
陆山长懒得跟他计较,打过招呼后,带着他往里走去,“我已经叫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们都集合起来了,先生们出题,学生们做个见证,以后便无人可以说嘴。”
薛亦感激道:“您费心了。”
陆山长拂了一下美须,朗笑道:“若不是你有这份能力,我也不会为你费这个心。”
书院的其它先生都是举人出身,是山长从各处力邀而来。山长自己更曾是进士及第,二榜传胪,入过翰林院,因厌倦了官场才回乡教书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