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的称呼渐渐不再响起,如今的方涟在大家眼里慢慢洗成了一朵傲娇小白莲,越来越讨喜了!
这日,掌门将喻华严、许夕等十几名修为较高的弟子叫到跟前,交给他们一个任务。
青云门坐落于深山之中,却并非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山脚下有一坐小县城,虽称不上多么富盛繁华,但因为位于交通要道,来往商人很多,城中百姓和这些过路客做些生意,卖些当地产物,倒也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美中不足的是城中偶尔会有妖邪扰民,但大部分妖邪只是看着可怕,倒不会害人,所以招邪的人家一般请个道士做做法、驱驱邪就可以了。
然而最近,城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发生在城中县令家。先是县令夫人莫名身亡,随后县令家大公子又身遭不测,二人死法皆诡异可怖,不像常人所为,县令于是将城中所有道士召集起来捉妖,可无一人能发现任何线索。
县令急的焦头烂额,还是幕僚提醒说,这事寻常道士解决不了,何不请那青云门仙人来指点一二?
县令恍然醒悟,连忙令亲信带着几车丰厚的礼品来到青云门,恳求掌门相助。掌门自不会坐视不理,退回了礼品,将此事交给了喻华严、许夕等几位平日表现出色的弟子,命他们即刻下山解决此事,正好也可当作一次历练。
接到命令时已是黄昏,但事关人命,众人不敢耽误,立刻下山,但赶到城外十几里地时天还是完全黑了。想来城门此时已经关闭,附近又正好有一户农家,众人便打算在此处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城。
“请问,有人吗?”一名弟子敲了敲院门,却久久无人应答,便试探着轻轻推开了门。
入眼便是一棵灼灼灿烂的桃树,比寻常桃树高大的多,像一捧火红的晚霞,花瓣晶莹剔透,在夜晚里瞧着能发光似的。桃树后面是两间简陋的茅屋,黑灯瞎火的,喊了好几声也无人回应。
“这里似乎无人居住,”先前敲门的弟子郑凡松询问道,“大师兄,我们便在这里歇下吧?”
喻华严颔首,带着众人进了屋。点上油灯,才发现屋内和“家徒四壁”相差无几,只有一床一几,连个水壶都没有,确实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然而屋内虽简陋,却很干净,并无陈年垢尘,让人心里舒服了很多。
大家都是修仙之人,没那么多讲究,见地上无尘便纷纷席地打坐,闭目养神,打算就这么凑活一晚上。
时间静悄悄流逝,女弟子萧楚楚打了个盹从短梦中醒过来,迷迷糊糊看见地上有什么不对,醒醒神仔细一看,竟发现一大滩血正源源不断的从门缝中渗进来,马上就要流淌到他们打坐的这块地方了。
她忍不住惊叫一声,众弟子立刻清醒过来,看到满地血迹也是惊惶不已,纷纷抽出佩剑戒备起来。
“谁在身后!”一弟子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出声叱道,回头却只见一抹白影倏忽闪过。
“嘶——好痒!小心,脚下有东西!”
众人闻声忙低头看去,除了蔓延过来的血迹,确实好似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爬过,待仔细看时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被这些无形之物搞的心底发毛,毕竟看不见的对手才是最致命的。
“保持戒备,不可自乱阵脚。”喻华严出声道。在众人心生惶恐之际,只有他的脸色波澜不惊,淡漠的声音往日听着令人拘谨胆怯,如今却像一颗定心丸,令众人瞬间稳下心来。
许夕在心中暗暗嘉许。不愧是青云门首徒及继任掌门人。这份处事不惊的稳重和卓越的领导力,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空中又有一道白影闪过,喻华严在白影出现的刹那连出三剑,凌厉的剑光编织成一道网,将那白影兜头罩在其中。
只听那团白影发出“嗷呀”一声怪叫,摔在地上嘭的一声现了原形,竟是个白白胖胖、穿着粉红肚兜的男娃娃!
再一看,地上那些血迹、黑影白影之类全都不见了,原来竟都是障眼法!
娃娃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正含着一汪水,瞪着喻华严“嗷”一嗓子哭了起来:“坏人!呜呜呜大坏人!”
分明是这胖娃娃吓唬人在先,此时却恶人先告状,众人不禁啼笑皆非。喻华严却并未因这妖怪是个小孩子模样而放松警惕,长剑直指娃娃眉心:“你是何妖?为何故弄玄虚?”
胖娃娃却不答,兀自哭得伤心,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往肚兜上抹,看的喻华严皱起眉。他还待再问,许夕上前道:“我试试。”
喻华严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了佩剑。
“你是院里那株桃树吧。”许夕直接用了肯定句。
一语被人道破身份,胖娃娃瞪起圆溜溜的眼睛,顾不上哭了。
“你在守护着这间屋子?”许夕又问。
胖娃娃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你……你怎会知道!?”
看样子方师兄竟都说对了?众人也皆惊讶不已,竖起耳朵听许夕解释:“方才进来时就觉那桃树有异。既然没有人居住,无人照料的果树怎会长的如此繁盛?何况你这肚兜的颜色和花纹都和那桃树是一致的。”
“这间屋子也是,既久无人居,怎会如此干净?必是常常有人看护打扫。刚刚的幻象虽吓人,却只是故弄玄虚,可见施术者并不想害人,只是想将人赶出这间屋子而已。”
因他们是修行之人,才会选择留下来破解幻象,若是普通人,早就被吓跑了。
众人听的纷纷点头。看样子许夕是说对了,那桃树妖气鼓鼓的瞪着他,却没说出反驳的话。
“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许夕说,“只是赶路途径此地,想歇歇脚而已,第二天一早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
见小树妖依旧咬唇不语,许夕顿了顿,突然道:“这房子的主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一听这话,倔强的小树妖突然就泄气了,眼泪哗啦啦再度流出,哽咽道:“这是我爷爷的屋子……”
第5章 黑心莲进化白月光(5)
屋子里原本住着一名张姓老翁。
张老翁妻子早逝,没有续弦,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他靠着自家的几亩地种些粮食,挑去城里卖,以此维持日常吃穿用度,并供儿子读书。想着将来儿子若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这日子便能好过一些了。
儿子确实是读书这块料,但却是个忘恩负义的,高中探花后被京城太守招了婿,怕金贵的老丈人嫌弃自己出身贫寒,竟决口不提家中还有位老父,也再没有回到这小县城看父亲一眼。
张老翁无可奈何,只好一人守着这破茅屋继续过活。然而他毕竟上了年纪,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耕田犁地愈发力不从心,眼看着养活自己成了问题,谁知一天早上,张老翁打开房门,却见门外放着满满一娄又红又大的桃子。老翁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是谁送来的,尝了一口,桃肉竟然香甜多汁,好吃无比,老翁便拿去城里卖,很快便被一抢而空。
怪事还在后面,从那天起,老翁每天早上都会在自家门口“捡”到满满一娄桃子,靠着卖这些桃子,老翁的日子才又渐渐好过起来。
原来,是老翁院里那颗千年桃树成了精。桃树精把老翁的经历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忍,便每天结出果子帮助老翁。后来,或许是寂寞了太久,想找人说说话,桃树精便干脆化身成一个五六岁的大胖小子去敲老翁的门,对老翁说自己是从城里跑出来玩的。
张老翁不疑有他,看这娃娃讨喜的很,便拿出家中吃的招待他,一老一少竟也相谈甚欢。往后,桃树妖每隔三四天便来找老翁一次,老翁也每次都准备好用卖桃的钱从城里买的各种零嘴儿等着他。
一个失去妻子儿子的老人,一个孤独千年的小妖,就这么成了彼此的陪伴和慰藉。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老翁去世了,又只剩下小桃树妖一人。虽然化形后已不受拘束,可以随意挪动树根,去更肥沃的地方扎根生长,可树妖却顽固的守在了这里,守着他和张老翁的家。
后来有一天,几个赶路的汉子经过此处,进来房子里借宿,他们举止粗鲁,嫌弃茅屋里什么都没有,竟然骂骂咧咧地摔打桌椅出气。树妖怒了,用幻象将他们吓的屁滚尿流,逃窜离去,从此再不允许任何人来玷污老翁留下的屋子。
听完桃树妖的叙述,众人沉默了,萧楚楚几个女弟子眼里甚至悄悄泛起了泪花。
树妖也不再说话,默默的看着屋内的陈设,似是又想起了以前和老翁一起度过的日子。
“既是这样,我们便不打扰了。”都说草木无情,谁能想到一个树妖如此重情重义呢?
“算了,我看你们也不是坏人,就留下吧。”树妖看了眼许夕,“如果爷爷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许夕向树妖躬身道谢,众弟子也纷纷默然行礼。树妖身形一闪,回到树中去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自觉将屋内打扫干净,关好房门退出庭院。临行前回头,只见庭中桃树花瓣如火,在晨风中微微摆动,似在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