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e是贫民窟出身的芭蕾舞演员,作为黑人,还是穷人家的孩子,要想在芭蕾这个领域出众,可想而知他要付出常人几倍的辛苦。
但他为了理想,即便再苦再累也没有放弃过。过人的天赋再加上不懈的努力,终于让他如愿以偿进入了一家知名的芭蕾舞剧团。
他在舞团五年的时间,从一名普通的群舞,一路升到一级独舞,眼看就要成为首席演员。
但就在这时,厄运骤然降临。
Mike受伤了,或许是长期的高强度训练缩短了他的职业生涯,又或许是初学舞时不那么科学的训练方法在他的关节处留下旧疾。
他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他的膝盖迎来了不可逆的伤势。
他可以跳舞,却不能长时间跳舞,不能做过多的跳跃和托举动作。
但这对一个独舞舞者来说,已经是宣判了死刑。
与此同时,他的妈妈病了,罹患胃癌。
这是个非常痛苦的癌症,无论是对于病人自己还是对于亲属,因此Mike要拼命挣钱来支付他妈妈的手术费。
他目前在一家芭蕾学校担任老师,但这份收入相比于昂贵的治疗费用是杯水车薪。收入颇高的人体模特行业,正适合如今的他。
俞想听完了Mike的故事,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他放下笔问道:“那现在,你愿意为我跳一支舞吗?”
Mike露出一脸的错愕,他没想到俞想会提出这样的需求。但在错愕后,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在俞想家的客厅,留给Mike的舞台很小,小到连他小时候的练功房都要比这里大。
但Mike还是踮起脚尖,绷起脚背,为俞想跳了一支舞。
没有交响乐团的配乐,没有华丽的舞美,没有舒适的芭蕾地胶。有的只是斑驳的木地板和堆满画框的狭小空间。
但当Mike起舞时,俞想却看到了王子降世。
俞想完全看不出他的膝盖有伤,只能看到他优美又有力量的舞姿和坚毅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舞蹈的热爱。生活的艰难从不能将他击垮,他依旧从骨子里往外放射着勇敢和坚强的魅力。
俞想完全停了笔,看着Mike的舞姿入了迷。
一舞完毕,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眼泪。他抹掉眼泪,疯狂地鼓起了掌。
Mike也注意到了他的眼泪,他问俞想:“你怎么了?”
俞想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在跳舞。”
听到俞想这句话,Mike的眼圈也渐渐红了。“谢谢你,我亲爱的米勒。”
他用米勒称呼俞想,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这一支舞让俞想在Mike身上产生了无穷的灵感。从下午直到晚上,俞想除了上厕所就都坐着画画。而Mike也十分配合,俞想不说动就一直不动。
直到深夜,俞想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他让Mike活动活动僵硬的肌肉,自己去给他付报酬。
Mike穿好衣服后,俞想也拿着一个纸包过来。
“这是今天的薪水,谢谢你,辛苦了。”
Mike接过来一数,却发现多给了五百欧。
他们的报酬是一小时两百欧,今天一共画了十个小时,应该给两千欧,但纸包内的钱却是两千五百欧。
“你给的多了。”
“这是你的bonus,因为你给了我额外的灵感,我也要给你额外的报酬。”
“不,我不能收,”Mike将额外的五百欧塞回给俞想,“这不是应得的。”
俞想也不坚持,他知道Mike有自己的尊严,于是他收下钱:“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想为你画一组画。”
“这是我的荣幸,亲爱的米勒。”说着,他朝俞想张开了手臂。
俞想也回给他一个拥抱:“也是我的荣幸,卡洛斯。”卡洛斯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黑人芭蕾舞男舞者。
Mike离开后,俞想看向沙发上的宫修筠。
“你怎么还在?”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
这一下午,俞想都不知道宫修筠在做什么。但现在看他面前的电脑和书,看来他还挺会自娱自乐。
“我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
“你就这样赶我走?”宫修筠问道。
“是啊,我今天有点累了。”俞想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他在画的过程中屡次想流泪,现在眼睛干涩得难受。
“你们画家都这么情绪敏感?”宫修筠对俞想今天会流眼泪感到不解。
他也听了Mike的故事,看了他跳舞。他也觉得故事很悲惨,舞蹈很动人,这并没有让他升起流眼泪的冲动。
俞想白了他一眼:“你这种冷血动物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们艺术家,但你平时看见别人的身体,就是这样无动于衷?”
宫修筠虽然这样问,但俞想能听出他这次的语气不同,他不是在阴阳怪气地质疑,而是单纯地疑问。
于是,俞想也愿意坐下来给他讲这些,讲画家对于人体的一些看法。
说完后,宫修筠点了点头,俞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但只听宫修筠说了一句:“所以你为什么不画我?”
俞想听见,冷笑了一声:“老男人有什么好画的。”
但话音刚落,只见宫修筠的眼神瞬间变冷,他站起来,朝着俞想的方向逼近,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我……”俞想吞了一下口水,现在的宫修筠让他觉得危险。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说你身上没有故事,没什么好画的。”
“是这样?”宫修筠眼睛微眯,看不出是否相信了。
但俞想却灵活地一躲,逃出了宫修筠的掌控。“我真的要休息了。”
宫修筠也没拦他,只是低声说道:“你还欠我一幅画。”
俞想脚步一顿,最终什么也没说,回了卧室。
*
接下来的三天,宫修筠没来,俞想松了一口气。
他是偌大一个集团的掌舵人,在这和他耗上这么久已经是难以置信了,早晚要回去的。
但尽管这样想,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俞想竟还升起了一丝孤单的感觉来。
然而,不过两秒钟之后,他就开始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愧疚。他怎么能这么贱。
俞想感慨了一阵就开始收拾东西,他要离开枫丹白露,离开法国了。他在这座小镇上已经汲取了足够多的灵感,而且随着距离画展越来越近,他也时候回苏黎世了。
这里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他想自己会永远记得这里的,而且日后也会常来这里看看。
收拾了快一半,门铃被按响。
俞想开门后正对上宫修筠的脸,宫修筠呼吸间起伏很大,额角还有几滴汗珠。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俞想问。
“赶上了就好。”宫修筠将一个文件袋交给了俞想。
“这是什么?”俞想满腹狐疑地拆开,取出其中的文件。
俞想有限的法语单词不足以让他认出文件标题,他拿出谷歌翻译查了两个单词,然后震惊地看向宫修筠。
“这是……房屋买卖协议?”
宫修筠点头:“没错。”
“是什么房子?”但俞想已经有了些想法。
宫修筠指指脚下:“是这里,我知道你喜欢这里,以后一定会常回来的。所以我买下这栋房子,希望以后你回来时能有落脚的地方。”
“但……但是我如果想回来也可以租房子或住酒店,你这样太破费了。”
“不破费,”宫修筠说,“你开心比较重要,而且,欧洲的房子很便宜的。”
俞想撇撇嘴,他就知道,对于宫修筠这种人来说,别说是欧洲的一间小公寓,就是北京三环的大平层,也没法让他说出一个贵字来。
“所以这几天你就去做这件事了?”俞想问。
“当然不是,还有别的事。”
“还有别的?还有什么?”俞想问。
宫修筠说道:“你会知道的。”
吊人胃口,垃圾!
第59章 老情人
在巴黎的机场,准备回苏黎世时,俞想接到了来自Mike的电话。
“你要离开巴黎了是吗?”Mike问道。
“是的,”俞想说,“但我还会再回来的,也欢迎你来苏黎世找我。”
Mike的呼吸声有些沉重,他支支吾吾地说:“可我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你。”
“什么?”俞想一愣,“你为什么要感谢我?”但俞想说着,却隐隐有了种预感。
Mike却越说越激动,只听他说:“我一定会记得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成为出色的芭蕾舞演员的!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连带利息!”
说完,Mike就挂了电话。
俞想看向身边的宫修筠,问:“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件事?”
宫修筠挑挑眉,不置可否。
“所以你给了他多少钱?”
“我没有给他钱,贷款而已。”宫修筠说道,“一笔钱用于他母亲的治病,另一部分用于他自己的复健。他去申请商业贷款也不是不行,但一来不会这么快,二来贷不到这么多,最后是,期限可能没有这么灵活。”
俞想看着宫修筠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爱好做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