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常清河又是一低头,“禀告皇后娘娘,国舅爷与小的绝无半分私情,他看不上小的,但是仍然胸怀广阔,豁达洒脱,认为小的好赖也算有点才干,明珠暗投乃是为了报康王知遇之恩,是以求皇上网开一面绕我一死。小的便一心报国,鞠躬尽瘁,领了兵去山海关镇守。”
梁冠璟唇边擒了一抹笑意,“既如此,怎么去年春末跑扬州骚扰我三哥?六月索性请调雁门关了?还不是因为你听说我三哥到了嵩城?”
这下常清河说不上来了,他纠结一番,索性不要这张颇有姿色的脸了,“回皇后娘娘,是小的垂涎国舅爷,死皮赖脸地来找他。皆因小的去年初的时候打听到国舅爷和他那个相好的已经分道扬镳,小的便又心思活络找过来了。”
梁冠璟一拍桌子,“放屁!你索性说查探到国舅爷勾结蒙古人通敌叛国,要来雁门关前挡他,让他迷途知返,本宫还敬你是条汉子,想不到你却拿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来诓骗本宫,你还要不要脸?!”
常清河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话便叫我五雷轰顶,天诛地灭!小的对国舅爷一片痴心,至今二十有七不曾婚配,皆是随了国舅爷的心性,小的知道他就是不肯娶亲才被梁老将军赶出家门,是以小的也发愿终身不娶,只为了等他终有一日对小的……”
“行了行了,不堪入耳!”梁冠璟打断他。
常清河低头应了,又道:“这些暂且不说,皇后娘娘说国舅爷勾结蒙古人,通敌叛国,这我是不答应的。小的手下暂且不说,便是千户董一鸣手底下也有不少关外降兵是蒙古人,若是跟蒙古人同席而坐称兄道弟便是通敌叛国了,那你我岂非都脱不了干系?”
梁冠璟被他说得噎住。
常清河见头顶的皇后娘娘不发话,立刻说下去,“再说国舅爷是您嫡亲的三哥哥,他若通敌叛国,事关皇后娘娘的颜面,事关皇上的颜面。这问起罪来,可是要祸及梁府的……”
“你给我闭嘴,竟敢拿皇上,拿梁府来要挟本宫!”梁冠璟简直气晕过去。
“小的不敢!”常清河又是一磕,“小的与国舅爷相识多年,早将他的秉性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国舅爷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那外敌拿了他的心上人以命要挟,他也断不会打开城门,引敌入关。这一点,难道皇后娘娘对他的一片赤诚心存疑虑吗?”
梁冠璟觉得他口中的那个梁玄琛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三哥,想不到一个外人尚且相信三哥,自己倒是起了疑心吗?梁冠璟声音放低了,语气仍然不甚笃定,“你说你与他相识多年,可是这些年你并未留在他身边,你能肯定他一点儿也没变吗?”
“小的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差池,便是小的痴心错付,届时小的只愿身死雁门关,以报天恩!”
梁冠璟点点头,“记住你今天的话,要是你看错了人,本宫定让你以死谢罪。”
常清河郑重地拜了,朗声道:“届时小的会踩过梁玄琛的尸体来皇后娘娘跟前谢罪。”
“放屁!”梁冠璟大喝一声,“国舅爷根本看不上你,他的名讳岂是你配挂在嘴上的?若是国舅爷通敌叛国,本宫自当亲手料理,还轮得到你?”
“是是是,小的口出狂言,该死!该死!”
梁冠璟顺出一口气,又将桩桩件件的事一一交代他记下,这几日加紧去办了,这才赐他起身告辞。
常清河刚刚要退下,梁冠璟又喊住了他,“本宫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到雁门关来办事,你只当眼前之人是董一鸣,出了这个门,你还是你的龙虎卫指挥使大人,本宫还是领千户的忠显校尉。不是你该问的,不要问,不是你该管的,不要管,更别写了奏章到皇帝跟前溜须拍马通传报信企图邀功,若有僭越,我照样治你泄露军机的死罪,听清楚了没有?”
“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去吧。”梁冠璟手一挥。
常清河恭恭敬敬地后退,出了议事厅的大门,守在外头的李明堂十分焦急,一直探头探脑,又不敢靠近了偷听,见常清河出来了,他赶紧上前打听,“她都说了什么啊?”
常清河得意洋洋,“她说我威风凛凛,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啊?”李明堂下巴都要掉下来,“她……她看上你了?这……你们刚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要是让人知道,尤其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李明堂替他着急,简直急死了,用手指戳着常清河,他简直要跺脚。
常清河仿佛吞了苍蝇似的,“你想哪儿去了,我说你怎么那么龌龊?”
李明堂觉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刚刚给你们把风,急得我啊!就怕有人撞上了。”
“怕什么,她的身份不是皇后娘娘,她现在是个男的啊!”
李明堂跺脚,恨他天真愚蠢,“对啊,就是因为她现在是个男的啊,谁不知道你好男风啊?你们要有个什么什么的,将来还不是要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常清河踹了他一脚,“放屁,你才好男风呢!老子的名节都是让你给毁的。”
第72章 狼烟
梁冠璟和梁玄琛彼此互不相见,苏铭玥看在眼里,便忍不住问她缘由。
梁冠璟不肯面对,苏铭玥只要替她说,“你怕你三哥变了,变成你不认识的木十三了,你怎么也无法把一个贿赂边关守将,开设妓院,与蒙古人勾结牟取暴利的奸商联系在一起。以你的理解,湖广歉收,蜀中民乱,他手中既有粮食会得拿出来给朝廷解围,怎么会去给关外的蒙古人?”
梁冠璟尴尬极了,让她不要说得那么直白,若真如此,这就不仅是皇家的颜面,梁家的荣辱,这是多少人掉脑袋的事情。
“那你更应该现在就去问清楚,不要到了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的公堂之上再去问,恐怕届时你的身份立场反而要避嫌不能问甚至不能旁听了。”苏铭玥提醒她。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不来主动解释?是不是他解释不了?”
苏铭玥道:“他是你三哥,看着你长大的,而且你说过以往这些哥哥里头,就属三哥与你最亲厚。你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同时又是雁门关的一个校尉,他是不想为难你,所以他宁肯为难自己。按我的理解,蜀中民乱,天灾是有的,更多的是人祸,那是韩成玦当皇帝督察不力用人不善,倾一国之力还拿不出赈灾的粮吗?退一万步,没有粮还可以镇压,平乱,吃大户堵漏,趁机肃清乱党,铲除贪官酷吏。但是长城以北的白灾,那牵动的是整个北地边关的安危,他不想长城以北千里无人烟,更不想蒙古人联合女真人犯我边禁,他知道妹夫腾不出手来,而且这件事情做起来也不风光,所以他愿意做,而且他不想拉你下水。你三哥的胸怀和智谋是韩成玦所不能及的,你应该是知道他的。”
梁冠璟点点头,“是的,我三哥就是这样的人,我应该信他。而且这件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我明天就去找他。”
苏铭玥道:“事不宜迟,今夜也是可以的。”
梁冠璟面有难色:“我去春福里找他吗?”
、、、苏铭玥道:“我们妇道人家去春福里是不合适,你们男人总是方便的。”
梁冠璟不高兴了,“什么我们你们的,咱们不都是女人吗?那日大闯春福里,莫说我三哥跟我相认了,千山雪可也知道了,更早以前我跟李明堂去查探的时候,被两个窑姐儿给摸了,我怀疑就是那时候我暴露了女人的身份。既然如此,恐怕春福里上下都知道我是女儿身了,我若再去……那多尴尬……”
苏铭玥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阿源,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忸怩啊?只是我也不好劝你去,倒像是我撺掇皇后娘娘三番四次去窑子里,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以后野史里不知道怎么写你呢。”
“呸,少说风凉话。”梁冠璟很想掐她。
苏铭玥笑了,“再说了,你就肯定你去了春福里,他就一定在,一定答应见你吗?”
梁冠璟嗫嚅,“那怎么办?你帮我想想。”
“或者你可以找千山雪当中间人,我倒觉得见她容易一些。”
梁冠璟扶额,“快别跟我提她,我见了她就发怵。”
苏铭玥不解,“咦?我还觉得跟她很投缘呢。”
梁冠璟道:“这个人你少同她打交道,你们不一样,你是外冷内热,她这人我光是看她一眼,就觉得彻骨寒意袭来。她在我三哥手底下做事,依我三哥的为人,断不会强迫这些姑娘们接客,她这样的人品才学,做什么不好,非要……我看她做这窑姐儿做得乐此不疲,你还跟她投缘?”
苏铭玥涨红了脸,“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各有志,她在春福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处,你三哥救她于水火,说不定她就倾慕于你三哥,可是你三哥肯纳了她吗?横竖你三哥不近女色,她只能以此报恩了。”
梁冠璟直摇头,“越说越离谱。”
正说着话,苏铭玥突然身型一滞。
梁冠璟急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