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顾夫人昔日对朕这么好,今日之事,也怪她们合伙欺负顾夫人,朕也是瞧不过。”赵三思想都没想就打断了蔡隽的话,“再说了,要不是托顾夫人的福,朕早就把她们都赶出宫了。”
蔡隽:“……”
赵三思讨好地凑了过去,一副咱俩是好朋友的模样,“丞相不要担心,朕已经想好了,太后今儿被朕气到了,肯定会去告状,明儿要是有人说朕,尽管让他们去说。到时候,朕会倒打一耙的。”
小皇帝语出惊人是常态,但蔡隽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皇上如何倒打一耙?”
赵三思得意一笑,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起来,“太后为老不尊,又仗势欺人,就欺负贵……顾夫人,今日朕去听竹宫时,就不给顾夫人椅子,站那里跟个婢女似的。朕不过问了一句,太后就骂朕偏心。然后还污蔑朕和贵妃牵扯不清……”
蔡隽觉得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就是和顾夫人牵扯不清咧。
不过看着小皇帝一脸“朕就和你说”的亲近模样,蔡隽又把话压了回去,“恩?再然后?”
“丞相你想,朕乃大昭的天子,最尊贵的人咧,既然太后都这般污蔑朕了,朕不能让她白误会一场不是,于是朕就威胁她们了。既然都认为顾夫人与朕有些牵扯,要是朕还不把顾夫人护好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觉得朕没本事咧。”
蔡隽:“……”哪里不对,可他居然一下子无话可说!
赵三思:“丞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是太后逼着朕对贵……顾夫人好的。其实朕也不想的,但太后今日这番污蔑,太寒朕的心了。”
“……”小皇帝这番歪理太骚了,蔡隽觉得自己读的圣贤书完全无法招架,好半晌才艰难道:“皇上,太后……毕竟是您的皇嫂。”
赵三思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朕的皇兄挑皇嫂的眼光不大好,不过逝者已矣,朕原谅他了。”
蔡隽:“……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您这样公然和太后闹的不欢,怕是让朝臣……”
赵三思 :“是太后不满朕,公然和朕闹咧。”
蔡隽死心了,反正只要涉及那位夕贵妃的事,这位小皇帝是不如她意誓不罢休的。再者,如今后宫无管事者,顶多过两日,朝臣就怕要提起后宫管事的事了,小皇帝这么一闹,正好让大权旁落到其他人手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小皇帝傻人有傻福,向来是瞎打瞎撞的。
蔡隽这般一想,垂眸道:“皇上心中有数便好。”
闻言,赵三思愣了愣,她没想到今天的丞相这么好说话,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明日朝臣要拿这事同朕讲道理,丞相会帮朕的吧?”
蔡隽哭笑不得,“臣是皇上的臣,自然是和皇上一条心的。”
赵三思这才彻底放心了,命李忠贤传膳的时候,十分大方地赏了蔡隽一顿午饭。
上午是处理朝政,午休一个时辰后,太傅苏源就要来御书房带着小皇帝读书。
瑶妃读书不多,但性子野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地都教过赵三思一些,太傅给她讲解起来时,赵三思倒都能搭点边,让太傅头大的是,她这书实在背得难登大雅之堂。
今日为了能让太傅心情好些,赵三思念书时十分认真,今日功课结束时,太傅板着脸也夸了她几句,趁着人高兴时,她又卖乖地把昨日背得三章《论语》背得溜溜顺。
太傅捋着胡须,看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儿,也忍不住笑了笑,“皇上今日表现十分佳,大字便只要练习一页纸了,往后可要都同今日这般,不可骄躁。”
“是。”赵三思恭敬地受了训,见太傅收拾东西要告退了,又赶紧把压在心里的事儿说了出来,“太傅,朕有事与您相商。”
太傅神情微怔,十分意外,“何事?”
赵三思抿了下唇,犹豫了片刻,才磨蹭道:“朕想与你商量把贵……顾夫人重新请回长乐宫的事。”
“……”那等从冷宫出来的女人还想住长乐宫?太傅的胡子歪了歪,“皇上可知长乐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连四妃都不能轻易住的宫殿,皇上如今还想把顾夫人请回长乐宫?”
“太傅,您冷静些。”赵三思看他呼吸都是吭哧吭哧的,生怕他背过气去,赶紧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声解释道:“如今朕后宫无人,这些宫殿闲置着也无他用,把人都打发去了那些偏僻的宫殿挤着,让后宫都冷清了。”
太傅不想让她扶,拂开了她的手,“三月大孝一过,皇上就该选秀纳妃立后了。到时这些宫殿如何会空着。”
“朕朕朕还小了,不想选秀,也不想纳妃,更不想立后。”赵三思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醒,如今都有些担心起这个问题了,“选秀之事,劳民伤财,况且朕如今刚登基,对朝政之事尚且没有把握,更不能耽于女色,荒废国事了。”
这番话,倒是明君之言,太傅缓了口气,“皇上勤政爱民,乃百姓之福,但选秀纳妃,充盈后宫,是为了皇室子嗣。”
子嗣……她倒是能自己生。
赵三思舔巴了下唇,“朕虚岁十五,这些晚几年再说也不迟的。”
太傅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么小的人,确实容易耽于女色,晚几年是不算迟,先帝也是二十岁时才大婚。
太傅垂眸深思,赵三思又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策他,“太傅学富五车,定能替朕想个万全的主意,让顾夫人名声无虞地回到长乐宫的。”
太傅在心里琢磨着事儿,听到赵三思的这句夸赞,脱口而出道:“皇上既然不想早早纳妃,那让各宫后妃各回各殿便是……”话说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似地赶紧住了嘴。
赵三思却是被他一点即透,桃花眼瞬间一亮,“多谢太傅提醒,朕知道如何做了。”
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
李忠贤:老东西,瞧你助纣为虐。
蔡隽:老东西,瞧你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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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心中记挂的事都有了应对的方法, 赵三思对隔日的早朝很是期待,对她来说, 太傅教的那些帝王之术也好, 为君之道也好, 都太缥缈高尚了, 她自认为不是个能和赵家那些祖宗长辈能比肩的人, 如今国无大事, 她也不想着做些什么流芳千古的事来, 就惦记着貌美心善的夕贵妃。
翌日早朝, 因赵三思昨日那番话,朝堂上发言的人倒是十分积极了,像兵部尚书孙炎一样,眼下他这个部门无所事事,但生怕被人误会发言不积极, 都对如今吏部和工部最关心的江南防洪之事提出了自己的一两点看法。
如今朝堂上这番百官都踊跃发言, 献计献策的热闹景象, 是蔡隽始料未及的,不由抬头朝龙位上看了一眼, 结果正看到小皇帝偷偷在挖鼻孔。
蔡隽:“……”愣了愣, 他赶紧挪开了视线。
在朝堂上不仅要注意言行,更要注意仪容仪表,赵三思在刚被立为储君时, 日日都要被人耳提面命一番,自然是知晓自己眼下挖鼻孔的姿势有多么不雅观。但她鼻子太痒了, 她控制不住想挖的手,又瞅着下面的朝臣都在三五讨论,她这才偷偷挠了挠……
如今被丞相撞破了,赵三思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脸上一阵尴尬,往下面的大臣扫了一眼,无意识地轻咳了一声。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朝堂立马安静了下来,朝臣都不约而同地挺直腰板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她开口。对朝臣来说,龙位上的一声轻咳代表今日的讨论到此结束了,这是上朝上了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显然,赵三思新手上任,并不懂这个规矩,瞧着大伙都安静下来了,又耸了耸还是发痒的鼻子,有些不耐道:“诸位爱卿这是商量好了?”
能站在这个地方参加早朝的都是从三品往上数的大臣,自然都人精了,一个个都以为赵三思这不耐的口吻是在针对他们说了这么久还没拿个主意出来,于是都打起了精神 ,谁也不敢搭腔。
若说商量好了,又拿不出个章程。
若说没商量好,方才都是在干什么?
一直没发声的蔡隽瞧了一眼装死的众人,唇角勾了勾,出列道:“皇上,江南防洪是大事,诸位大臣也不敢呈一家之言。”
“这早朝召集诸位大臣来,不就是为了共商国事,那要依你们这般畏缩的性子,有想法也不敢借此机会表述,那这早朝意义何在?”赵三思却不以为然,又耸了耸鼻子,“再者,朕虽比不得先帝的英明,也比不得高祖的英勇,但朕自认为,是个心宽、能听百家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