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三思眼睛瞪得溜圆,鼓着腮帮子看着李忠贤,半晌才气急败坏地道:“那……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李忠贤:“……”鬼知道您要以“新帝登基,大赦冷宫”的奇葩名目把唯一在冷宫的贵妃给放出来的哦。
赵三思自发地把李忠贤一脸垂眸不语的模样,理解成了“老奴惭愧”的表情,遂又缓了缓语气,“我好多好多个三秋没见过贵妃了,那我今晚能偷偷去看贵妃吗?”可想可想了。
好多好多个三秋……
李忠贤只觉得他的老牙酸得有些厉害,“殿下如今登基在即,一言一行可要注意些,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少不得又要背后说……”
你皇兄尸骨未寒,你就又和他宠妃勾搭到一块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她这个皇帝当来做什么?
皇兄这个大骗子。
赵三思越想越气,甩着袖子仰面靠在了榻上,“你等会去跟丞相说,明日的朝政不要来找我商议了,反正我说的话都不顶用,我不批奏折了,也不管预防江南水患的事了。”
李忠贤:“……殿……”
“不对,先去跟太傅说,下午我不去学习功课了。”赵三思扬声打断了他,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见李忠贤还一副要好言相劝地杵在面前,又朝他不耐地挥了挥手,“你也退下。”
李忠贤跟在她身边有这些日子了,也摸出了她几分脾性,眼下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倔样,知晓多说无意,犹豫了片刻,便躬身退下了,心想等人缓过神来了,他再好生去劝劝。
因马上就到了太傅过来教学的时辰了,李忠贤惦记着她这些日子辛苦,小脸蛋蹭蹭掉肉,眼下又是心中有气,从殿中出来时,吩咐小六子和花容等人在外面好生伺候,他自己亲自去同太傅给人告假。
“总归后日便要登基,琐事儿多,那今明两日她有时间便练练大字,免得倒是批阅朝臣奏折时的字迹没法看,平白惹人笑话。”自打亲眼看到这皇太弟背了一宿的罪己诏之后,太傅看这草包皇太弟倒是顺眼了几分,为人师者,最怕遇到的是脑子笨还不肯用功的学生。好在皇太弟资质差归差,但人家还是肯下功夫的。
“还是太傅想得周到。”李忠贤有心想在他面前给赵三思留个好印象,又继续道:“怪不得殿下平素总夸您做学问严谨。”
太傅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李公公可当真是个会说话的,别以为老朽不知皇太弟背地里多嫌我对她苛刻严肃。”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说,还露了馅,李忠贤面色讪讪,“严师出高徒,殿下最是感恩的人,她都知道您是……”
不等他说完,太傅又打断了他,“她当真夸过我?”
李忠贤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自然,太傅学富五车,殿下十分孺慕您的学问。”
太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暗道: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倒是个识趣,知好歹的人,也不枉他这么不遗余力地教导她一番了。面上却仍旧板着,“公公可莫要诓我。”
老东西。
李忠贤在心里嫌弃他那这事儿不依不挠,不过面上还是笑嘻嘻,“太傅说得是什么话,咱家拿这个诓你作甚?”
太傅想想也是,这才作罢,又端着被皇太弟孺慕的太傅架子,难得十分和蔼地让李忠贤给赵三思带几句话,为了显示出他的学富五车,用词遣字那叫一个讲究,大意就是——虽然殿下脑子不行,但只要你努力,我不会放弃殿下的。
李忠贤心里揣着他那些生涩的话语,心里暗骂这个老东西就会摆架子,也亏得他在这宫中当了这么多年的传话鹦鹉,不然换了其他人,怕是转瞬就忘了他的那些话。
如今,新帝登基在即,李忠贤作为内务府的大总管,自然也是忙的,也有心让赵三思好生冷静一番,从太傅那离开后,也没回昭和宫了,直到巳时才回昭和宫,见小六子还守在殿外,便随口问了一句,“殿下还在里头,没出来过?”
“嗯。”小六子还纳闷了,“自打干爹要我守在外头,殿下在里面就没做过声了。”
李忠贤心扑通一跳,赶紧上前敲了敲门,一直没听到动静,又道:“花容和云裳呢?”
“方才宗亲过来送礼,她们在清点。”小六子瞧他着急,自己也跟着着急,“干爹?”
李忠贤又敲了敲门,没听到动静,忙一把撞开了门,这么大的动静,殿内都没动静,李忠贤赶紧朝身后的小六子道:“快些派人去云阳宫看看,记住,动静小一些。”
第31章
小六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李忠贤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一时反应不过来, “干爹, 好端端地去云阳宫做……”
李忠贤神色复杂地睨了他一眼, 很想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哪里瞧出眼前的小太监机灵了。
小六子被他那眼神看得后背一凉, 不由缩了缩脖子, “什么”两个字又讪讪吞了下去, “小的这就去, 这就去。”说罢, 就急急往外去。
“站住。”李忠贤喝了一声,不等人站稳,就拧着小六子的耳朵就拖着人往里走,指着床上的那身紫色锦服,问:“知道去云阳宫做什么吗?”
这不是皇太弟今日穿的衣服吗?小六子四下瞅了瞅, 望着那大开的窗户, 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殿……殿下爬窗跑了……”
见李忠贤用凉凉的眼神看着自己,小六子又识趣都闭紧了嘴, 虽然觉得这个平日看着乖巧的皇太弟居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干出这种事来, 让他十分匪夷所思,但眼下他也不敢多问了,“小的这就带人去云阳宫把殿下请回来。”
“如今宫中人多眼杂, 你可要机灵些。”李忠贤怕他毛手毛脚地闹得宫中上下都知晓这事了,又仔细叮嘱, “后日便是登基大典,这个节骨眼再落人口实,实在不是妙事。”
小六子躬身应了,但李忠贤也没有让他急着出去,而是又把花容和云裳叫来问了些话,确定花容和云裳都不知情,这才让人去了。
虽然自个儿觉得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但一想到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太弟,李忠贤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这人一着急,就觉得这个时间过得极慢,隔一炷香时间就要问问人是否回来了。
从这里去云阳宫快也至少得一个时辰,一个来回起码得两个时辰去了,花容也知他着急,又自觉是她们姐妹照顾不周,才让人这么悄无声息地爬窗溜了,遂十分有耐心,李忠贤每问一次,她都要亲自去外面看一圈再回话。
让人意外的是,就折腾了三四回的功夫,花容当真在门口瞧着小六子回来了,她性子稳妥,虽然高兴,但也没在门口就问起人来,而是赶紧先回去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忠贤。
“当真?”李忠贤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又瞬间垮了下来,“那你瞧着他把人带回来了没?”
花容脸上的高兴也散了,她一瞧着小六子了,便以为是把人带回来了,也没多想,“奴婢没敢在大门口和刘公公打招呼……”
李忠贤动了动唇,顾及花容也算是顾夕照的人,便没说重话,而是决定亲自去门口探个究竟。
“小……”李忠贤一从殿中出来,小六子正从昭和门进来了,李忠贤刚一开口,又眼尖地瞧着段斐走了进来,心里一咯噔,忙快步迎了上去,“段侍卫?”
“李公公。”段斐也同他打了招呼,微微偏头往后瞧了一眼,也没多言。
李忠贤顺着他的眼神瞧了过去,看到垂头丧气地抱着一个大包袱慢腾腾地进来的“小太监”时,立马会意过来,扯了点笑,敷衍地寒暄了几句,就领着人往里去了。
进了正殿,小六子和花容都在外边守着,等到殿中只剩下那个仍旧抱着大包袱的“小太监”了,李忠贤和段斐才跪下来朝人行礼,“奴才\\臣叩见殿下。”
做小太监打扮的赵三思眼观鼻鼻观心,见他们都低着头,悄悄摸摸地把手中的大包袱放在了书案上,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太压秤了,她抱了一路,累死人了。将东西没有声响地放下后,又暗自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这才底气不是很足地抬了抬手,“免、免礼。”
段斐和李忠贤这才起身,李忠贤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段斐经历了刚刚把这位皇太弟当贼追的事,眼下更是不知要说什么了。
一时间,殿中有些诡异的安静,赵三思自知爬窗的自己做得有些不像话,更重要的是,还被人抓了……心虚加羞耻,在这安静的气氛里,她就更加不自在了,眼睛到处乱瞄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绕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干巴巴道:“今……今儿天朗气清,我……本宫心情不佳,便四处逛逛咧。”
说着,她也不敢去看李忠贤,桃花眼略带讨好地看向段斐,干笑了两声,“只是本宫没想到皇宫竟然这么大,竟然……迷路了……今儿多亏段侍卫送本宫回来……”
段斐瞧着她这软怂的模样,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觉得眼前的皇太弟没有威严而生出不喜,而是压了压唇角,态度十分恭敬地躬身应道:“这是微臣份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