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便是不会追究此事。
李漪漪听闻是自己伯父事先打过招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再听顾夕照后头的话,一口气总算顺畅了,又对着顾夕照磕了三个头,“谢娘娘不怪罪之恩。”
“罪也请了,谢也谢了,现在总该起了吧?”顾夕照朝她伸过手去,把她拉了起来,“你伯父说你身子骨自幼便不好,要静养。如今既然入了宫,本宫便要对你们负责,护你们周全。身子不好,凡事便要往宽处想,别一惊一乍自个吓自个。”
“是,嫔妾自当谨记娘娘的话。”李漪漪心下感动,越发觉得顾夕照宽和慈善,“嫔妾往后自当安分守己,好生服侍娘娘和皇上,定不会惹是生非。”
顾夕照轻笑一声,“李家家风甚严,本宫也相信漪嫔妹妹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今日入宫,坐了一路轿子,你身子不好,定是乏了,快些回宫去歇着吧。要是身体哪里不适,定要去传太医,平素缺些什么,若是不在份例里,只管让宫人来上禀。”
李漪漪有些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只能对着顾夕照再拜:“娘娘大恩,嫔妾定会铭记在心的。”
顾夕照只是笑笑,扶着她起身,朝外让她的贴身丫鬟把她扶了下去。
目送着李漪漪主仆出了正殿,顾夕照也回了寝殿,让婵儿帮着更衣。
当皇后也挺累的,当一个宽和慈善的贤后更累。不过,后宫有了棋子,前朝的下棋人就要开始了。
这场对弈,退了这么久,该轮到她进了。
三位新人入宫之后,赵三思那晚大张旗鼓地去了林宛然的毓琇宫,至于最后歇在哪里,就只有顾夕照清楚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宫人都在传言,后宫里头怕是要变天了。
如此过了大半月,顾夕照主动给他父亲写信,信中难得朝他示弱,大意就是她小看林宛晴了,没想到这个小贱人这般会争宠,让她父亲想想办法。
至于想什么办法?
后宫女人考争宠,前朝男人就是靠夺权。
林宛晴得宠,昌平侯自然就要想方设法在朝廷上找林文殊的碴。前朝和后宫,都是牵一发动全身。
昌平侯没有让她失望,据暗卫送来的消息,昌平侯开始隔三差五地和朝臣相见了。
虽然没有实质的进展,但顾夕照不急,一步一步来,她父亲能有所行动,这场对弈,她的反击才算开始。
把林、李、兰三家从局外拉到局内与昌平侯博弈,朝廷上这些小摩小擦不断,才能混淆昌平侯的视听,到时他的那些眼线被暗中除了,在昌平侯看来,也不过与林、李、兰三家的是牺牲品罢了。
当然,朝廷眼线只是第一步,真正要根除的还是西北的十万大军。
西北表面上风平浪静,顾夕照却根本不敢放松警惕,一直让暗卫潜伏在西北大营盯着她兄长。
到了十一月初,暗卫才又送来了一个有用的情报。
“主子,据西北传来的最新消息,您兄长顾将军除了与西皖塔拉公主频繁往来之外,花十二还查到他与西皖王宫中的人也有往来。”
“西皖王子?”
暗卫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他与西皖王子有往来倒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与王子妃有往来,且……”
“且什么?”
暗卫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花十二说顾将军与王子妃是私会,举止十分……亲密,不像只是普通……”
顾夕照闻言,神色十分怪异,稍许才道:“你说的王子妃可是我们大昭嫁过去的公主,明和公主?”
“正是明和公主。”
顾夕照低头想了片刻,才正色道:“消息可属实?”
“花十二探听情报历来没出过岔子。”
“这事先别打草惊蛇,继续盯紧了。”
自己兄长与明和公主有染?
若这消息属实,那……事情可就有趣了。
自己堂堂王子妃居然与旁人有染,这西皖王子这顶绿帽子怕是不愿戴的,到时西皖与顾家军的结盟——只是一个明和公主,在权力面前,也许并不值当。
不过,这个消息也算给顾夕照找到了一个动摇昌平侯这底牌的突破口。自古以来,为了美人的战争不在少数。若是他们在此事上推波助澜一把,让西皖和顾家军结盟不成,却反目成仇,那才是一石二鸟,不,加上一个曾经爱欺负小傻子的明和公主,是一石三鸟了。
这步棋,那才精彩。
只是,若是如此,她哥哥,顾飞扬,破坏两国和平友好,这项大罪,怕是难逃一死。
血脉就是这么神奇的事,这个哥哥,相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相处,但一想到他会因她而死,顾夕照就心口堵得慌。
那晚,很少示弱的大皇后又窝在小皇帝的怀里,问小皇帝,“皇上还记得明和公主吗?”
“记得。皇后突然提起她做什么?”
“不知怎的想了起来,想起她曾经欺负皇上,臣妾就恨她。”
赵三思被她这话逗笑了,“这都过去多久了。从前我也讨厌她,恨她,但现在倒没什么了。再者,我记得更多的是,她欺负我时,皇后曾替我解围过。”
这事在顾夕照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觉得久远地仿若隔世,“她曾那般欺负皇上,若是皇上有机会报复回来,会欺负回去吗?”
赵三思嘿嘿傻笑,觉得今晚自家皇后跟个小孩子似的,她觉得十分有趣,清了清嗓子,假装认真道:“朕乃一国之君,要把天下百姓都当自己的子民,明和皇姐虽远嫁西皖,但也是我大昭子民,朕自然要一视同仁的。”
顾夕照被她假惺惺的话逗笑了,抬头捏着她的鼻子,“到我面前,还装?”
赵三思捉着她的手就咬,“皇后一点都没情趣了,良辰美景,尽说些不想干的讨厌鬼。”
顾夕照作势要咬回去,看赵三思不躲,一脸等着她宠幸的模样,她莫名觉得好笑,眼瞅着小傻子的脸色越来越欲求不满了,这才敷衍地亲了亲,“那臣妾再多问一句?”
“再问下去天都亮了。”
“那睡吧。”
“你……你问吧。”
顾夕照想了想,又把到嘴的那句“若是明和公主死了,你会难过吗?”压了回去。
小傻子说得没错,良辰美景,应做些合时宜的事,而不是尽说这些大煞风景的人和事。
“臣妾与佳妃,谁好看?”
赵三思紧张兮兮地等了半天,结果却是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下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抱着顾夕照的头,拼命安慰:“皇后最好看,夕夕最好看,照照最好看,世间最好看,无人能比……”
顾夕照不经夸,老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还要端地一本正经,“言不符实,就属于虚夸了,所谓虚夸,就是说谎……”
赵三思赶紧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了。她不管,反正她的皇后就是世间最绝色。
气喘吁吁之际,赵三思的脸不知何时也红成了一片。
她仰头看着顾夕照,抓着顾夕照的手往自己身下去,含糊道:“那些皇后不信,这个总该信了吧。”
“皇后好看得让我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不难,但世间谁都不行,唯有皇后可以。
第148章
自打后宫添了新人, 在赵三思的逢场作戏下,关于佳妃得宠的势头越来越明显, 朝堂上也没有了以往的宁静, 一些本就立场不坚定官员也开始左右摇摆, 官阶的升与贬只在朝夕之间。
如今的朝堂看似是一滩浑水, 昌平侯和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都以为能浑水摸鱼一番。
事实上, 这一切都算在顾夕照的掌握中, 而赵三思和蔡隽对朝堂上各派之间的摩擦, 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堂是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腊月初,关于皇陵被盗一事,顾夕照又收到了暗卫送来的最新消息——先帝的棺椁里面根本就没有先帝的遗体。
“这怎么可能……”顾夕照当即惊得从榻上起了身,“谁会去偷先帝的遗体?”
“卑职也很是不解,先帝乃明君, 理应不会有人做这种卑劣之事。但主子说先帝皇陵被盗一事, 不能放松警惕, 卑职就一直派人暗中查,自端惠太后的陵墓修建好后, 皇陵就没有这么人多眼杂, 花七和花九又潜入皇陵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此事。”
顾夕照脑海里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她没有抓住, 急得绞着帕子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那先帝陵墓中可还有什么异样?除了那些被盗的东西和棺椁里不对劲之外, 其他还有什么?”
暗卫想了想,“最先去查的是卫将军,不过应当没有其他什么不对劲之处,不然卫将军不会不上报。花七和花九都是因为查不到什么,才斗胆去开了棺。”
顾夕照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脑海里把这些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串了起来,不知怎地就想起赵瑾驾崩前发病的事来。当时太医对他的病束手无策,她就想过出宫去,亲自替他去找他们的师父。
那时,赵瑾是怎么说得来着……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也瞧见了,太医诊治了这么久,从最初的风寒到如今的不知何病,这是根坏了,华佗再世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