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移开,望向一边‘罚站’的王玄真,“对不起。”
王玄真愣住,“啊?”
刘璟望着他,他心想:回不去了。
第173章 相忘于相江湖
王玄真恨他, 恨得连自己都不要了,宁愿毁了自己也要恨他。
唯我独尊的刘璟不解这种恨。
他出生就是太子,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受的是帝王教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是一切的主宰, 对一切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他爱王玄真,王玄真就必须回应他这份爱, 他要王玄真牺牲,王玄真就必须牺牲。
刘璟后悔了。
只是这一份后悔,那个恨极了的‘王玄真’永远不会知晓了。
面前的王玄真只是傻傻地揉了下后脑勺, 眼神扫到手机屏幕,急匆匆地就对他们进行了告别, “不好意思, 我还有事, 我先走了。”
严甫昭提步要追, 被刘璟抬手拦住, 刘璟看向他, 目光沉沉, “不要纠缠他。”
严甫昭下意识地就要腿软,又自我恼怒起来, 他大小高低也是险些造反成功的人,“你在命令我?”
刘璟:“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严甫昭怒火压过风度, 声音微微提高,“他不记得, 我还记得很清楚!”
刘璟淡漠道:“那是你自己选的,和他无关。”
严甫昭对刘璟这个先帝一直只是而闻其名,对刘璟有种种的揣测,就是怎么也想不到刘璟是个情种,因为太不可思议,他一时也没反驳。
刘璟落下手转身,“别接近他。”
严甫昭站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大声道:“你管不着!”
从婚礼回来,王玄真又是惴惴不安了很久,他每次见到那个人,都会有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王屏心加班忙到疯狂,没有太注意到王玄真,而王玄真心宽得河一样,每天给自己吃一顿美食,逐渐又安宁下来了。
他还是不记得对方的名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仿佛是记得的,后来就逐渐逐渐记忆越来越模糊,像是脑海里有个大筛子,自动过滤到了这个人的姓名。
只要人不出现,王玄真就很安定。
工作也像王屏心说的那样,如愿以偿地步入了正轨,爱骂他的领导虽然脾气的确不好,但在推荐他给他机会上面也不含糊。
王玄真得到一个做采访的机会。
这个机会对王玄真这种在家码稿子的编辑来说很难得,他其实不怎么想要这个机会,可他的领导打着微信电话,用严厉的叱责语气叫他不许错过这个机会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次机会。
很巧,采访的对象就是八卦的话题中心,严甫昭。
王玄真提前做了功课,算是真正对这位同学来了一次大了解。
严甫昭的身家背景看上去就是个标准的公子哥。
家境好得夸张,本人也优秀得不像凡人,履历漂亮得足够闪瞎人的眼,王玄真怀疑自己真的和这等人物做过同学吗?
跟对方的秘书约好时间后,王玄真抱着厚厚的材料去严甫昭的公司做采访。
会客室里真皮沙发盘生机勃勃地生长着一盆快顶到天花板的不知名植物,王玄真翻阅着手上的文件资料,紧张的想干呕,拿着笔轻轻按着。
严甫昭站在门口透过门缝观察王玄真。
上次太匆忙,严甫昭看得不仔细,只觉得王玄真现在的皮囊实在普通得没有亮点,这次看仔细了,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头发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修剪的原因,发尾略微有点长地窝在脖子里,脸上像是还没褪去婴儿肥,肉嘟嘟的显得幼稚又笨拙,嘴唇不厚也不薄,甚至都不红,只是淡淡的很普通的唇色,脚上穿着并不昂贵的皮鞋,脚踝露出一点黑色的纱袜,从头到脚都是个看上去很乏善可陈的男人。
没有任何的魅力,无论是对于男人还是女人。
他放弃了自己的容貌,也选择了遗忘,这代表那一世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地方,包括他自己。
严甫昭推开门。
听到推门声的王玄真立刻起立,站得笔直的对严甫昭道:“严先生,你好。”
严甫昭心想连声音都这么普通。
他记忆中的王玄真每一寸都勾魂夺魄,叫声是全天下最好的春药。
“坐。”严甫昭僵硬道。
王玄真直挺挺地坐了下来。
全程严甫昭都在神游天外。
他的大脑出现了严重的割裂,很难把两个王玄真联系到一起。
王玄真采访得很认真,尽管有录音笔,他依旧是不停地做着笔记,他的语言表达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笨拙,严甫昭能感觉到王玄真是有备而来,做了不少功课。
采访进行到一半,严甫昭忽然道:“我看看你的材料。”
王玄真没有犹豫就递给他了,对方是老大,对方说了算。
严甫昭翻了他的文件夹,看到上面有很多笔迹——连字迹都不一样了,严甫昭匆匆看完,心乱如麻。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重生的王玄真,与前尘往事背道而驰,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王玄真,单方面地叫停了这场他刻意安排的采访,“剩下的问题,我让秘书答复你。”
王玄真也不介意,对方的时间是以他想都不敢想的单位来计算价值的,肯坐在这儿乖乖回答一个小时已经很不错了,他道:“好的,谢谢严先生的配合。”
他说的彬彬有礼,严甫昭听得如芒在背,目光从王玄真平凡又乖巧的脸孔扫过,神情严肃道:“我能抱一下你吗?”
王玄真莫名,“啊?”
严甫昭道:“我想抱你。”
王玄真拔腿就跑。
看上去很木讷乖巧的人一下冲出去的时候,严甫昭都没反应过来,等脚步声咚咚地下去之后,严甫昭才扣上西服纽扣起身去追,幸好整栋大厦都是他的,很顺利地让保安在楼下截住了王玄真。
王玄真被吓到了。
他做功课的时候很清楚地知道严甫昭的性取向,这也并不是一个秘密。
对于严甫昭这种性骚扰,王玄真采取零容忍的态度。
虽然他长得不怎么好看,但这种事不分性别也不分长相,他怀抱着文件夹很警惕地对从电梯里追下来的严甫昭道:“严先生,我是开录音的。”
严甫昭微微喘了气,很恼怒地望向王玄真,他说想抱一下王玄真,并不是出于什么很下流的目的,只是很单纯地想和王玄真,也和过去道个别,可看王玄真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分明是把他当成了色情狂。
“王玄真,”严甫昭脸色难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王玄真心想你的语气才不是没有别的意思呢。
王玄真从来没有被人追求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方面特别的敏感。
“我要走了,”王玄真很强硬道,“有事情我会联系你的秘书。”
严甫昭被气笑了,“你走得了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王玄真似乎是生气了,木讷的脸上浮现出被冒犯的愤怒神情,眼中射出怒火,“严先生,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只手遮天吗?”
严甫昭看到了王玄真藏在体内的那个张牙舞爪的灵魂正跃跃欲试地要出来咬人,他终于从王玄真身上感受到了亲切的味道,皮囊终究只是皮囊,真正发光的是藏在里面的灵魂。
“你真的误会了,”严甫昭放柔了语气,挥手示意保安散开,“是我吓到你了吗?”
王玄真还是拔腿就跑,他不吃硬,也不吃软,像他姐姐说的,他容易被骗,最好的就是躲。
回去之后,王玄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王屏心,他怕王屏心为他担心,心里又很忐忑严甫昭会没完。
不过幸好严甫昭不但没有没完,而且再也没出现在王玄真的身边了。
王玄真偷偷去搜索查询了一下,知道严甫昭有生意上的棘手事情,正在遭遇不小的麻烦,也就松了口气。
这是他平凡生活的短暂插曲,之后一年风平浪静,姐弟俩一起升职加薪,生活过得平淡又充实,领导又推荐他去国外参加一个时装发布会,很多新媒体都到场了,王玄真淹没在其中,很不起眼,也很自得其乐。
一场秀结束,采访流程走完,其余人都赶着去合影、参加party,王玄真没有去,他去广场喂鸽子。
常看到喂鸽子的经典图片,王玄真也很向往,结果喂得很狼狈,广场上的鸽子一点不怕人,呼啦啦地在王玄真身上要安家下蛋,王玄真拿着一袋面包屑紧拧着口子都不敢放,生怕鸽子上来啄他。
正叫苦不迭时,那些鸽子忽然哗啦啦地往他身后飞了,王玄真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到鸽群中的人时又呆住了。
他依旧是穿得很普通,国外街头烂大街的卡其色风衣,头发被晚风吹得有点乱,安静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王玄真。
王玄真想:应该不是骗子,骗子不会布这么久的局,骗子不会总是不出现,然后突然出现。
王玄真鼓起了勇气过去,鸽子们正在地面进食,没空搭理无聊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