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个教他惦记了月余的少年。
小姚在殿外收拾好碎瓷片进门,悄声走到白鸥身后,轻声道:“陛下前些日子半夜里突然惊醒,接下来这些天都没怎么阖眼,今日太医来看过,又加了药,这才刚歇下。”
前些日子?
白鸥狐疑道:“哪天?”
“约莫——”小姚回忆着:“五日前的夜里。”
五日前,正是白鸥遇险那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辣~!又是跟姨妈战斗的一天!
接下来会有长段(激烈)的感情戏,这一两天间阿鱼可能偶尔被姨妈撂倒会迟到,但尽量保持更新,实在缺了的也会补上!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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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回来了。
从遇袭那夜起,白鸥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他在半路上累得几乎睡着,几次从马背上滚下来,现在脸上除了留着那夜的伤口,还有些许被砂砾磨破的血道。
可他一刻也不想停下来。
处理完江南的困局,他在路上又修书一封,同陈安交代了后续的安排,之后便满脑子都是此刻卧榻上昏睡的人。
小姚已经知情识趣地退下了,现在的场景像极了去年那个夏夜,他和李遇初遇的那一晚。
也是一个燥热的夏末,当时,他看见卧榻上睡着一个清秀俊美的少年。
已经一年过去了。
他这一路上设想过许多再见李遇时的场景。
他想过李遇会笑得露出他那颗满满少年气的虎牙,赤脚扑进自己的怀里;也想过一定要很凶狠凶地将李遇堵在墙角,问他为什么这么傻。
他甚至还想过,小哭包会嘟着嘴,哭得脸红又委屈,死犟着偏过头去,不肯回答。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再见面时,一切会神奇地回到初遇的起点。
像是一个圆,明明绕着一个点,当时间走过一圈,就默默地将一切都改变。
悄声走到榻边,他沿着床榻的边缘轻轻坐下,两只手臂枕在脑后,懒散地靠着床框。
他看着李遇的背影,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李遇睡着的模样,分明当时心里是很讨厌那个人的,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当时他就偷偷地想过,那张脸,笑起来,应该很甜。
现在他想要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李遇冲着自己笑,露出虎牙……
红着脸。
他想得出了神,疲惫的嘴角还挂着点笑。
“白鸥哥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得白鸥心尖一颤,他一个翻身单膝跪在榻边,俯身向前看着缩在墙角的人,“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睡熟的婴孩。
“白鸥哥哥……你不要丢下遇儿……我求求你……”
李遇面向墙壁蜷缩着,整个人捂在被子里,白鸥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薄褥下剧烈颤抖的身体,只是那个声音带着祈求和哭腔……
叫得他心都化了。
“没有,没有。”知道小皇帝有梦呓的毛病,看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年,他心疼地轻抚着李遇的后背,“遇儿不怕,哥哥回来了……”
他这辈子也从来都不是个温暖柔软的人,但这一刻,尽管声音低沉喑哑,他也是几乎要把自己这辈子的温柔都用尽了。
昏睡的人好像在轻缓地抚摸中有了些许反应,李遇慢慢安静下来,然后突然翻身坐起,那双大眼睛看清面前的白鸥后惊恐地圆瞪,竟然没有半分欣喜。
“遇儿,是我……”白鸥试探着想要揽过少年颤抖的双肩,“我回来了——”
“啊!——”李遇突然恐慌地甩开白鸥的双手,不顾一切跳下床榻朝门边跑去,口中还大声的呼喊着:“小姚!小姚!”
李遇口中的惊呼近乎绝望,白鸥不明所以地盯着那个背影跌跌撞撞地向殿外逃。
赤着脚。
李遇脚下一个趔趄,白鸥紧张地上前要将人接住,小姚正好闻声赶来,扶住了险些跌倒的李遇。
小姚一进门就看见李遇着了魔似的赤脚狂奔,一脸惊恐;白鸥满目担忧地跟着身后,伸手要将人接住,又再收回——
他扶着李遇,完全看不懂面前的场景,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陛下,陛下——”他一面安慰着李遇,一面朝白鸥投去不解的眼神。
白鸥摇摇头,也不懂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小姚试探着问道:“睡得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他就在我身后……”李遇说着话也不敢回头,发疯似的摇晃着小姚,“你看不看得见?你看不看得见!”
“他满脸都是血……”他说着掩面,泣不成声,“他一定是出事了……是不是他的魂魄回来看我了……”
白鸥想起小姚刚说过,五天前的夜里,李遇从噩梦中惊醒,从此再难成眠……
那是他遇险当夜。
他抬手用袖口蹭了一把左脸的伤口,大概是因为从马上摔下来时又再重新撕裂了旧伤,才会到现在还在流血。
突然间,他好像就明白了。
或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李遇间有了某些无法解释的牵绊与感应,即使万水千山也不能阻隔。
他孤独太久了,从来不知道两个心如果足够靠近,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疼痛和快乐。
李遇在哭泣中逐渐脱力,眼看着就要这么跌坐在地,小姚紧张地刚要上前去扶,却看见李遇倒进了身后一个高大的臂弯里;他连忙行了个礼,躬身退了下去。
听到殿门闭合的声音,白鸥托着李遇的双肩,将人转过来看着自己。
“遇儿,遇儿你看看我——”
李遇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蜷缩着身子拼命朝后躲,可是他犟不过白鸥的力气,只能死死地垂着脑袋,小嘴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你回去,你回去他身体里!我不要看你!”
白鸥真的被他这个样子闹得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得不得了。
“遇儿,我回来了。”他只能抓起李遇的左手,覆在自己没有伤口的右脸上,“你摸摸看,我是有温度的。”
他又抓着李遇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打了两下,“你打我,你也是有感觉的,我也会疼。”
感受到李遇朝后退缩的动作渐渐停止,他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遇儿抬头,看一眼白鸥哥哥,好不好?”
“我没事的,我回来了。”看着怀里的人缓缓抬头,牵起那段漂亮的颈子,白鸥慢慢松手,从背后揽住李遇的腰身,将人扶好后轻声道:“我没有死,我可以和你说话,我可以抱着你,我还可以——”
感受到一股急不可耐的力量突然一把抓住自己的前襟,白鸥仓促间低头,紧接着所有的话都被一双冰凉柔软的唇瓣衔住。
李遇踮起赤//裸的脚尖,雪白的脚背几乎绷得笔直,他高高地仰着头,将那截漂亮的颈子牵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他阖眸吻上他心中那个几乎是失而复得的爱人。
曾经,他以为那段“树深时见鹿,月中时见你”的日子已经是他人生中可以得到的、最美好的一切,所以他心甘情愿放白鸥离开,以为自己可以守着残梦,了却一生。
但他到底还是太年少了,并不明白这世间,爱欲便是最大的贪念。
白鸥的一切都让他近乎疯狂的贪婪。
他在失去后才深刻地体会到那种痛苦是如何的撕心裂肺;是如何在每一个无人的寂寥深夜,抽其筋,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
所以五天前的噩梦里,他看见白鸥被众人围困,最终在血泊中倒下,那些劈砍而来的刀剑,好像每一把都挥落在他自己的身上——
让他颤抖,让他窒息,让他痛不欲生。
于是,在现下终于感受到白鸥体温的这一刻,在他终于真实地相信他的爱人活着,他的爱人就站在他面前的这一刻——
他选择不顾一切地放任心中那只贪婪的妖精,甘愿臣服为爱情的奴隶。
少年人对喜爱的表达总是青涩而拘谨的,就像这个吻一样;而他们对这种喜爱的追求却也最是勇敢、纯粹、热烈而义无反顾的——
也像这个吻一样。
无论是否得到回应。
白鸥慌张地瞪大眼睛,天空中最自由的鸥鸟,当初匍匐在江南险境,重重围困中也浴血横刀、无所畏惧的猎豹,在这一刻全都离他远去。
他傻傻地愣在原地。
所有的思绪和力量都在这一个吻中被尽数抽离,他只能看着李遇的眼泪滑落眼角。
在此之前,他和李遇之中没有谁真的表明心意,也从来没有实打实地发生什么。
他这辈子总是一个人,对“暧昧”这个词缺乏最基本的理解,还能不断为自己找到推脱的说辞。
可是从这一刻起,在这个吻里,所有的喜欢都被当面拆穿,无所遁形。
他不知道那份爱意是何时在他本来无牵无挂的心里破土发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