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鸥没有。
白鸥不必为腐朽的殇宁陪葬。
他的白鸥哥哥向往自由,所以即使他注定这一生被束缚,他爱的人也该天高海阔。
不是以为江南的灾情可以瞒得过白鸥的眼睛,只是他没有想到白鸥会这么快知道,更没想过白鸥会为了这个回来。
然而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这么快就被白鸥毫不留情地当面拆穿——
“临安府尹说他上了折子,我不晓得你看见没,但是在那之前,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白鸥的眼神狡黠锐利,他伸手抬起李遇的下巴,霸道地让对方的慌张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就是要看到李遇的一切。
“你那么着急赶我走,甚至不惜找了两个‘戏子’到我跟前儿唱双簧,生怕我不明白自己可以溜了,是吗?”
李遇的慌张在白鸥的霸道面前无所遁形,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洒脱恣意的白鸥,但仍然是他很喜欢的白鸥哥哥。
他结巴道:“不、不知道……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让我再猜猜,你着急赶我走……所以,在我走之前,你就知道江南出事儿了?”白鸥掐着李遇精巧地小下巴,“不对,那会儿才开始春种,如果已经出事儿了,陈琸不会这么快回来的;所以——”
“那个时候,你是猜的。我走了以后,你的猜测逐步得到证实,江南真的出事儿了,所以——”他捏着李遇的下巴轻轻左右晃了晃,像是小小的惩戒,“你没来找我。”
“我……”李遇脸红得不行,感觉心脏就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有些气急败坏道:“朕为什么要去找你!是你自己要走的!”
看着小皇帝红着一张小脸,带着点被拆穿了小秘密的“恼羞成怒”,急得换了称呼给自己鼓气的样子——
白鸥都被气笑了。
他松开李遇,后退两步斜靠在身后的案台边,换回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抄手偏头盯着李遇。
“是你要我走的。”他轻声道。
“腿长在你身上!”李遇说着鼻梁一酸,眼前又是模糊一片,“你、你不走……我、我还能……硬赶你走吗……”
说一千道一万,当初让白鸥走是真心的,现在委屈难过也是真心的。
道理都对,可就是舍不得。
看着小皇帝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的样子,白鸥一脸无奈。
李遇勾着脑袋也不看他,他只好又上前两步,伸手在李遇耳侧打了个响指;见人被声音吸引抬起头,他就着打响指的姿势,四指握拳,食指伸长点着小皇帝——
“收!”他盯着李遇道:“憋着。”
“我不!”李遇终于又一头扎进白鸥怀里,哭出了声。
所有复杂的情绪,委屈,成全,担忧,不舍,都在这一刻被释放。
那些孤独,那些压抑,那些恐惧,那些难以成眠的夜晚,那些不可言说的爱意,在这一刻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白鸥哥哥……你抱抱遇儿……”他抽泣道:“你抱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有甜到吗!大声告诉我,这个相逢你们满不满意!!!(反正我满意了orz...)
下一章开启本书的第二卷 ,12点二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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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又哭了!
不知道在白鸥的怀里赖了多久,直到听见对方压着声音轻轻地咳了两声,李遇才恍惚间想起白鸥皲裂破口,结着血茄的下唇。
他吓得从白鸥怀里一下弹起来,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怪自己太粗心,连忙紧张地扑到书案边。
“水、水……水呢!”
白鸥看着小皇帝慌乱的动作,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嘀咕着什么,一头雾水。
“你要喝水?”他疑惑道:“书案上哪里会有水?”
“……对、对!”
李遇点着头立马回身扑到殿前的圆桌上,慌乱间刚碰到茶壶就把水给打翻了。
他连忙扶起茶壶,颤抖着把里面还剩下的小半壶凉茶倒在杯子里,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走到白鸥跟前——
他举着那只骨瓷的茶盏,“喝、喝水……”
大眼睛里心疼又委屈。
白鸥这才明白过来小皇帝的意思,他心里一软。
可他太迟钝了,也不知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没、没事,我……”他尴尬地清了清嗓,“不渴……”
李遇收回举在面前的茶杯,双手捧在胸前,真的是懊恼极了。
他过得再怎么不如意,好坏也还是个皇帝,从来都是别人侍候他;就算七岁以前的日子再怎么清苦,苏嬷嬷也尽可能的照顾着他——
他没有做过侍候人的功夫。
他一面生气自己笨手笨脚,端茶递水的功夫都做不好,一面又生气自己粗心大意,只顾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完全忘了白鸥的状态看着……
真的不太好。
他心疼坏了,想着想着……
豆大的泪珠子就往茶杯里掉。
白鸥本来是木头一块,刚刚算是有点开了窍,可连自己的心意都还弄不明白,更是弄不懂李遇现在心里那点弯弯绕,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赶紧又打了个响指,他轻轻点了点李遇的小脑袋,“收!”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略带沙哑的嗓音正好戳着李遇心里柔软的神经。
小皇帝哭得更厉害了。
“小姚……”李遇捧着手心里早就没有了温度的凉茶,突然反应过来,他小声嘀咕着:“我该教小姚重新沏壶新茶……
“小姚——”
他刚开口要唤小姚进来,后面的话却被白鸥挡住了。
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像是要着火了。
白鸥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李遇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这么老半天,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拽起李遇的腕子,让他端着茶杯松动到自己嘴边,就着李遇的手,他喝了两口杯子里和进了眼泪的凉茶。
“竹叶青,是好茶。”他对李遇弯了个笑,舔了舔唇边残留的那点血迹,“没关系的,过几天就会好。”
“啪”的一声,白玉一般的骨瓷茶杯从李遇的手中跌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方才白鸥指尖的温度还留在他的唇边,现在白鸥就捏着他的腕子,他没有再扑进白鸥怀里,只是很认真地望着白鸥,突然就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出声——
“……对不起!”
看着伤心极了。
白鸥长叹一声,蹙紧了眉头。
虽然以前也没有过什么经验,但自己哄人的功夫……
真的这么糟糕吗?
为什么小皇帝总是被他越哄越哭?
他对着眼前掉泪的小美人儿完全无计可施。
也不敢抱紧怀里哄,因为每次李遇在自己怀里都哭得很厉害……
还好有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为两人的“狼狈”收了场。
“陛下——”小姚的声音很轻,“是奴才。”
白鸥尴尬地松开李遇的手,李遇也紧张地止住哭声,他伸手胡乱地抹了把泪,强装镇定道:“进、进来。”
“御厨房新制的酸梅汤,加了碎冰,最是消暑。”小姚将一个白玉似的小瓷碗放在圆桌上,“大人可以浅浅地饮一些。”
他说罢便行礼要退下,“奴才再去装上一壶,稍后大人走时可以带回去。”
小姚的话算是提醒了白鸥现在的处境。
他来前丑时都过了,这一阵折腾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会就该天亮了,可正事一点都还没来得及说。
好在有小姚的打断,小皇帝也没再哭了。
白鸥觉得自己是在外面浪了这两个月都闲得糊涂了——
天亮前,他还是得走的。
不想李遇再担心,他捧起面前瓷碗里的酸梅汤,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临安府尹说他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周哲翎让你瞧见了吗?”
李遇点了点头。
“灾情如何,你都知道了?受灾的不止临安一地,对不对?”白鸥接着问道。
李遇还是点头。
果不其然,旱灾从来就不会小范围波及,情势不容乐观。
“朝廷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和粮食了,所以——”他看着李遇恹恹地垂着脑袋,“你愁得睡不着觉,还逼着小姚给你加了药量?”
人都折腾瘦了。
这会李遇倒是摇了摇头。
“银子、粮食我都已经筹下了。”李遇背过身去的动作里暴露着他的窘迫,他小声道:“你就别管了。”
他真的不想再让白鸥插手任何事了。
白鸥回来了,就是最好的……
他不能再让白鸥有任何危险。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朝廷的国库里还有多少钱,粮仓里有多少米,白鸥心里门儿清;要不是真的没钱没粮,之前江南的事不至于难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