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日昇月落,他靠着那个坏夫子打营养针过活。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可以清醒的,是他不愿意。
夜深了,外面人声安静。我捱到他身边躺下,我轻轻戳他,摇他,很轻很轻。他不理我。
他的头罩上有一套电子锁,外边人说只要我试着打开,警示铃大响,他们就进来打他。
我不想他受苦,暂时无法知道他长什麽样。
月光照进来,他在地上保持趴睡,我帮他翻身,查看伤口。
我对他小声说,你醒醒好不好,我害怕。
阳光照进来,我睁开眼,他不见了!我四处找。
这地方不大,堆放了製毒器材、储存桶、淨水。他不可能藏身。窗户紧闭。
一会,他被人推进门。他们将他的头套换成眼罩,一样扣上警示仪器,手被绑在身后,也扣上警示仪器。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新伤,气血虚弱却平缓。
他有张菱角分明的嘴,不薄不厚,不大不小。鼻子很挺,樑高脊直,鼻隙圆收。
他头髮微捲,髮色黑亮。
我坐在他身边,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理我吗?
“你……醒了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饿了吗?”对了,换成眼罩,他就可以吃东西了。
一瓶气泉,竟然跟在身边。
我把他扶起来,靠在臂弯,一点一点餵他。
一开始他不喝。过一会,他开始喝了,一点一滴。
气泉对病中人可好了,蠕肠通气,气血循环,生津活唾。
他喝东西的样子真好看,下唇微噘,唇珠轻翘。他唇上纹理分明,色殷红,肤微粉。
他应该和我一样年轻。
我小心触碰他的髮顶,他马上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他声音扎实,鬱鬱低沉。
“我?我还好。”
“他们没再灌你毒品?”
灌毒?好可怕!他们在对我灌毒?难怪我要花好几天运气逼毒。对了,张西就是因为这样毒發暴毙,他这副身体,微有洪脉,不能碰过量黑心红花的!
“他们……”
外边守门人突然说:“怎麽,聊起天了,能起来就多吃点吧未来警官。张工,等你合成白晶,你们就可以出去了,你几时完成,兄弟们几时撤,别把我们晾在这,外边多好玩,有了白晶,够你享受到死的了!”
我们静静不说话,背对着门坐在地上。
他拿手肘推我,不知道什麽意思。
他下巴微动,不知道什麽意思。
他在我手臂上按好几下,有重有轻,有长有短,不知道什麽意思。
他把头靠在我肩上,试图用嘴靠近我的耳,好痒!他大概想跟我说悄悄话。
“你就直说吧,接下来,他们听不见你了。”
“你用了什麽化学方法让他暂时失去听觉?”
“大概是吧,如果你要这麽说的话。”
“你确定?”
“你看,他们连头都没回过来看我们。不过,要小心,他们一转头,我轻拍你的手,你就不要说话。”
他点头,说:“他们要你帮忙製毒?你认识他们?”
我想了想,答:“这起劫持,为首那位,是个顶尖夫子,他擅长利用黑心红花製毒,他用夫子身份掩护,又利用学子研究,帮他开發製毒程序,他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
好一阵子,他不说话。我想,得赶快调整成跟他说一样的话才行。张西的意识已经消失无几,还有什麽能用能学的,得赶紧了!
我餵他吃馒头,喝豆浆。他把嘴凑近我耳朵,说:“第十四天了,再过三天,会有市警围城,警校学生演练,如果全市陷入暴动攻击,如何应对。到时,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这裡有扇大窗,这讯息有用吗?”
“窗,在哪?”
“我带你去。”
“外边的人?”
“放心,我用了化学方法让他们先睡一会。”
“…………”
“这裡,这裡就是那扇窗,很大。”
“帮我把袖子拉起来,拉到手臂以上。”他说。
他转过身用被缚在背后的肘子左右触碰窗体下缘,用身体上下测量窗体高度,用下巴感觉窗顶,他用头敲敲窗体中央、四个角落,他在四个角落停留比较久,又仔细摸索牆的质地、材料。
“有人来了!”我说。
“小巴!你竟然敢睡着!不要命了!”啪几声,小巴被爆头痛打。
那个很坏的夫子进来,说:“考验我耐心啊!你不肯就范,我就去把你妈找出来!绑着你妈,我看你能多硬气。还有你!我要你现在就把白晶做出来,不然,我就打爆这警校生的头!看着!”
男人身后抽出一木棒,朝他头重重打下,他的血又喷出来!
“哈哈哈哈,要找卧底,怎能用强呢?夫子!”那警察还笑得出来!
“你叫我什麽?”
“怎麽你们系所的人不是这样称呼你?”
“也行,那,你是知道我身份了,看,我多大方!让你知根知底,安心跟着我,有你花不完的钱。不过,你俩竟然先结成同伙,这样,计画就得改一改了。”
他细长双眼瞪着我说:“那麽多白.粉都没让你养成瘾头,留你一命,是要你懂回馈。给你两天,把白晶做出来,把高萃解析程序给我,否则,到时大批警察上来,让他们破获这个实验室,大堆毒品原料、半成品围着你们,到处是你们的指纹、皮削、头髮,说你们不是帮凶,警局也不敢相信。”
他突然过去一把掐住警察,警察抬脚狂踢,马上更多人进来将他制住,一顿乱棍交加。
“不要!放开他!”我双手紧握。
男人对警察说:“其实你不想就范,我也可以找别人,犯不着跟你在这浪费时间。听好了,两天,看不到白晶,我就先帮你打两管,再把你杀了,从这楼上丢下去。你说,警察来了,会认为你是畏罪自杀,还是被虐杀,真不好说。而你,再不动手操作,就等着看这原本可以有大好前程的警校生,惨死在你面前。记得,两天,没有白晶,这警察不能活命!当然,我会再找下一个目标,直到你做出白晶为止!”
说完,他和一伙人全数退出房间,电子锁定。门上的人开始目不转睛一直盯着我们。
☆、十死不悔就凭我(下)
合成?白晶?是要更精纯的黑心红花实,那是有剧毒的!少量,可缓解疼痛,但要因人而异,有些人适合用这种镇定法,有些人不行。
爹说过,这东西还需要试验,他没告诉我可以怎麽试,他从不告诉我关于黑心红花製药的细节,
他总是说,离这花远点,远看,就都很美。
剧毒,这裡的人利用這种剧毒使人成瘾,警察一旦破获,就是重罪!眼前这位年经警察如果被认定製毒,他的前程毁于一旦,无路可走,就会改投毒贩阵营,是这样吗?
他又流了好多血,我身上还有一些布料可撕,正想帮他包扎,门外的人立刻凶狠地击打着门。我不理会,他就准备冲进来!
“等我帮他包好了,就去实验台。”
听我这麽说,他退了出去,把门锁好,又继续盯着。
那警察全身發抖,他大概很担心。我轻抚他的背,一面帮他包扎伤口。他全身多处瘀青、有伤。
我不能说话,外面人盯着我看。
我抱转他,让他背对着门,整理伤口间,在他手心裡写下两个字:放心。
他在我腿上写着:不要帮。
我再写:不会,有解。
他又写:想法,救你。
我写:试试,合成别的。
他画:?
非毒,无罪。我写。
外面人开始怀疑我俩。
我要他先静静,不要牵动伤口。给他几口气泉,把他放倒在地上,我轻抚他的背,轻声说:“休息。別怕。”
合成?和成?褐成?把红花实加上不同药物提炼出不同纯度?让红花实透过慢慢發酵变成麴毒?还是将花实还原本色,让乳汁在阳光下变成褐色初粉,这样的毒素是最低的。
他们说白晶,那就是精炼过,最纯的,高度聚合的刺激物。这些东西,加入其它步骤,把刺激辛辣部份去掉,留下苦素;苦素,加上發酵糖,可有镇定功效?是这样吗?
糟了,爹从不教我,哥又不跟我说这些,他总是和我一起种药草,其他时间全都拿来说阿林。
这些器具做什麽用?我要赶快研究,找出办法!
对了!他召唤了我,我是不是也能召唤别人?
爹!爹你在哪?爹!
爹在闭关,封锁五识,一定通不到他。
哥!哥你在哪?哥!
不行!这样不会有回应。
我得先静下来,打坐、调息。
聚合灵识,灵识便愈加强大,更听不到其他声音,怎麽办?
突然,外面许多爆破,声音非常响亮,听得教人头痛欲裂!
那警察站起身,准备朝窗口撞出去!我赶紧拉住他,说:“不要!”
那个很坏的夫子踢门进来,在一处牆上打开铁盒,一阵敲敲打打。那扇大窗突然被一道铁门由上而下关闭,整个地开始不停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