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则知的目光落在徐初之被茶水浸润的饱满的嘴唇上,眸色微暗,唇角一弯:“还是太瘦了些。”
说着,他掐了掐徐初之的腰。
扑打在他耳朵上的湿意太浓,徐初之反应过来,用力推开孟则知,脸都气白了:“你、你无耻……”
孟则知接过徐初之手中掉落的茶盏,而后顺势坐到了椅子上,似笑非笑道:“这就无耻了,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
说着,他一边看着徐初之,一边端起剩下的那半盏茶,送到了嘴边。
砰!
徐初之脑中的弦断了。
孟则知、孟则知居然喝他喝过的茶。
不仅如此,他一边喝,还一边看着他感叹道:“好茶,果然和以往不同,别有一番香味。”
混、混蛋!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精致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瞬间被怒火充满,他抓起手边的文稿便要向孟则知砸去,只是刚举到半空中,又想起这些文章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当即便又放了下来,然后抬脚在孟则知坐的椅子腿上踹了一脚,甚至连孟则知的袍边都没挨上,就仓皇跑了。
称得上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了。
但孟则知却仍觉得不够,于是他又说道:“这杯茶原本就是我的。”
这下子,可就不是孟则知在喝他喝过的茶了,而是他在喝……
徐初之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紧跟着孟则知的低笑就传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后院,再也听不到孟则知的笑声,且发现孟则知也没有追上来之后,徐初之的脚步才放慢了下来。
他粗喘着气,只是出于君子的修养,他来来回回也只会骂那两句:“混蛋,登徒子……”
也就在这时,许是听见了徐初之的声音,徐母在屋内喊道:“初之?”
徐初之听见了,先是一慌,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多时便调整好了情绪,而后快步向徐母的屋子走去。
看见徐初之进来,徐母连忙说道:“怎么样,齐大人教地好吗?”
徐初之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方才的情景,而后脸上一红。
好在油灯昏暗,徐母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徐初之慢吞吞道:“挺好,齐大人学识渊博,我感觉我受益良多。”
“那就好,那就好。”
徐母高兴地不行:“听说齐大人当年可是四川布政使司的乡试解元呢,有他亲自教导你,你将来一定能考上进士,光耀门楣。”
“是。”
然而徐初之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徐母说的那句‘四川布政使司乡试解元’上。
他不由看向手中的文稿,上面孟则知的字如笔走龙蛇,铁划银钩。
事实证明,孟则知虽然品行堪忧,但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甚至于许多当代大儒都不一定比得过他。
可是为什么会有他科举舞弊的流言传出来?
还有外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病上一场,可是昨天晚上,孟则知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抱了起来?
……
思绪之间,徐母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一大早还要上课呢,先去休息吧!”
徐初之只能是压下心底的疑惑:“是。”
第26章
一夜无事。
不仅如此,因为时至冬至,布政使司照例要在那天举行祭冬大典,以求山东来年风调雨顺,衣食充足,而各地的官员也必须赶往济南一同参加贺典。
孟则知也是临时才从赵训导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所以孟则知这一走,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这就意味着,这五天里,他终于不用再忍受孟则知的骚扰了。
徐初之不由松了一口气。
结果当天晚上,徐初之就失眠了,原因不明。
以至于白天上课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好在徐母的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没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当即便又把绣活捡了起来。
徐初之散学回来,看见她又拿起了针线,顿时就急了:“娘,您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呢!”
徐母当即说道:“不碍事的,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而且咱们总不能一直在齐大人家白吃白住吧,更何况你两年后还要去应乡试,所以我就想先攒点钱。”
徐初之的目光落在徐母红润的脸上,也知道徐母根本不会听他的劝,所以只能说道:“那您千万别累着自己了,也不用太过着急,我前天刚找到一份新活,给谭家的藏书阁抄书。”
这还是谭正给他介绍的,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徐母听了,也很高兴:“那这活应该能干很长时间吧。”
“嗯。”徐初之说:“能干到明年年底。”
“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徐母忍不住说道:“咱们的日子总算是又要好起来了。”
只是话音未落,像是想起了什么,徐初之和徐母脸上的笑容便不约而同的僵住了:“就怕他不会放过他们。”
徐初之是因为想到了孟则知。
徐母则是因为想到了徐父。
还是徐母最先反应过来,她直接转移话题:“最近在州学里怎么样?”
徐初之也跟着说道:“还好,州学的先生和同窗都很关心我……”
主要是因为他和徐母住进齐家的事情流传开了,毕竟齐廷业的名声摆在那里,州学里的一干训导还有他的那些好友想不担心都难。
不过一听他解释说,齐廷业之所以出手帮他们只是为了让他给他镇宅之后,他们就又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总算是把心里的忧虑暂时遗忘了。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大,大,大……”
赌坊里,热火朝天。
徐阳德双手紧握成拳,额上热汗直冒,两眼死死盯着赌盅。
“买定离手。”
庄家一边揭开赌盅,一边高喊道:“开,二三三,八点小。”
徐阳德一看,两眼直接就红了,他一拳捣在赌桌上:“妈的,又输光了。”
说完,他一把推开身旁因为赌赢了所以正高兴地合不拢嘴的人,也不管对方在后面指着他破口大骂,向外走去。
出了赌坊,他直接去了他的姘|头柳月那里,对方是个寡妇。
见他两手空空回来,柳月就知道徐阳德又赌输了。
但是这一回,柳月却破天荒地没有骂他,反而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徐阳德本来还有些心虚:“怎么,你今天吃错药了?”
“说什么呢?”柳月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凑上去给他捏肩膀:“你听说了吗,你媳妇和你那宝贝儿子前儿个搬进那个新来的州学学正齐廷业家里去了。”
齐廷业?
这人徐阳德听说过:“然后呢?”
柳月便把镇宅的事告诉了徐阳德,然后说道:“听说齐廷业收了谭家那四个少爷做徒弟,每个月光是束脩就能得二百两呢,你儿子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你儿子不就有钱了吗。”
“而且我都打听好了,这几天齐廷业都不在家。”
听见这话,徐阳德眼前一亮。
没想到徐初之还有这运道,他正愁没地方弄钱呢。
“行,我这就找他们要钱去。”
柳月当即说道:“别忘了,拿到钱之后得给我半两银子做家用。”
她无儿无女,长得也一般,可就指望着徐阳德给的那点钱过活呢,要不然她何必跟一个赌徒厮混在一起。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柳月又叮嘱道:“对了,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再打伤你老婆了,真要是把人打死了,以后谁给我们钱花。”
“知道了,知道了。”徐阳德不耐烦地往外走去。
徐阳德在齐府盯了一天,总算是在太阳下山的时候等到了散学回来的徐初之。
他当即站起身:“初之,初之。”
看见巷口的徐阳德,徐初之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他快步向大门走去。
然后不等大门彻底关上,徐阳德的手就已经横插了进来。
而后他一把撞开大门,怒气冲冲道:“小兔崽子,我叫你呢,你耳朵聋了?”
徐初之直接就被撞了一个踉跄。
而院子里,徐母原本正在帮厨娘劈柴,看见徐阳德突然窜出来,顿时也跟着变了脸色。
“徐阳德?”
注意到院子里的徐母,徐阳德一扫脸上的怒意,舔着脸说道:“阿佩,你身上的伤好了?”
听见这话,徐母的身体条件反射一般的颤抖起来:“你又来干什么?”
徐阳德搓了搓手指头,索性开门见山:“这不是手里又没钱了吗?”
而后他很不高兴的说道:“阿佩,你们娘俩过上了好日子,总不能把我抛到一边不管吧。”
“再说了,初之的八字好,也是我的功劳啊,当年要不是我把家里的宅子都输了,你也就不会被气得早产……”
不仅是徐母,就连在场的厨娘也被徐阳德的无耻镇住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徐阳德轻车熟路道:“所以我也不多要,只要你们每个月给我二十两银子,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