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的少年师父还没之后那般让人捉摸不透, 眼睛里的怀疑叫人一眼就看穿了。
宋祁只好更加谨慎,朝玄真派弟子们点头致礼后,正要关上门。
“等等。”胧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上了楼, 道:“你看着很面熟。”
胧月直勾勾地盯着宋祁的脸看, 宋祁心虚地侧过头,道:“世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自然有面熟的。”
常佑与另外几名弟子也跟了上来, 仔细瞧了瞧后道:“还真跟小师侄模样相近,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我都没察觉。”
“莫非, 是小师侄的近亲?”
宋祁掩饰尴尬地笑了笑:“或许是吧?”
胧月始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宋祁, 看得宋祁心跳如雷,正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胧月道:“你能随我回一趟玄真派吗?如果你们真有血缘关系,我想请教一些事情。”
宋祁道了声“好”,连忙将门关上了。
直到外面脚步声远去, 宋祁才泄了口气, 瘫倒在床上拍了拍胸口,道:“这次算是混过去了,师父也太敏感了吧,哎,要是我跟他坦白, 他会相信吗?”
宋祁不敢确定这个阵法里的规则,暂时只能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翌日,宋祁是被二冬杀猪似的惨叫声给惊醒的,他看了看外面天色,昏黄与暗沉交接,这才刚破晓,街道上甚至连卖早餐的小贩都还没开摊,而玄真派的弟子们已经练剑结束,正准备回宗门复命了。
宋祁下楼时,听到玄真派的弟子在道:“诶你听说没,前阵子大师兄私造宗主印,偷走了藏书阁里很多禁书。”
“别听风就是雨,这种没谱的事还是别拿出来嚼舌根了。”
“可连宗主都下令缉拿大师兄了,还有长老看见大师兄跟妖族的人走在一起。”
“大师兄做这些总得图什么吧,都是第一仙门的首席了,他图什么啊?”
“是啊,他图什么?”
“来来来,上包子啦,这可是九师兄做的。”后厨跑出来一名弟子,端着馒头包子放在桌上,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好奇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说话这人转移话题道:“话说落雁城池家的事这么快就办完了?之前不是接到衙门说什么富商偷梁换柱的事吗?”
“被压下去了吧,那可是池家。”
小弟子还想再问,被年龄稍大的使了个眼神,便低下头吃着包子装鹌鹑。
宋祁走过去道了声早,玄真派弟子们都很热情地回应他,外人面前,他们对于宗门的事一字不提,直招呼宋祁过去吃东西。
一阵熟悉的香气从后厨飘来,众人双眼亮晶晶地看过去,布帘被撩开,胧月端着一钵清汤猪蹄走了出来,弟子们欢呼道:“每次跟九师兄一起出任务都能吃到,太幸福了!”
胧月一脸清冷地将菜放在桌上,冷淡道:“喝点汤,刚吃面食会噎着。”他虽故意显得自己很冷漠,但举止言行都是在关心着师弟们。
弟子们连忙去勺汤喝,胧月看了眼宋祁,给他也盛了碗,道:“厨艺不好,就当白开水喝吧。”
宋祁尝了一口,确实是熟悉的味道,那一刻不知怎地,他鼻头发酸。
如果不是这个阵法,他会不会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归鹤客栈做出清渡蹄的人,是师父,是胧月仙尊?
宋祁低下头,清汤灌过入喉,化为丝丝细雨润湿心田,宋祁问道:“这道菜有名字吗?”
胧月摇了摇头,道:“该有名的时候,自然有了。”
宋祁点了点头,看到不远处常佑正拿着几个包子塞进正叫骂得起劲的二冬嘴里,二冬不领情地将头偏到一边,气得常佑直接扳开他的嘴把包子往他嘴里塞。
启程回玄真派乘坐是飞鸾也十分华丽,处处昭显著第一大宗的派头,这会无论是九州还是玄真派,都盛极一时,正是国泰民安之时。
只用了一天,晚上到的玄真派,宋祁差点自然而然地跟去了太华峰,半途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只是个客人,面对胧月疑惑的目光,宋祁灵光一闪,道:“不是说去见你徒弟吗?”
“这会太晚了,明日吧。”胧月招来弟子,道:“带这位仙君去落宿。”
宋祁看了眼被捆成粽子的二冬,不放心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友,贵宗如何处置?”
常佑气还没消,瞪了眼二冬道:“明早就交由执法堂关去冷狱。”
冷狱是玄真派关押穷凶恶极之徒的地方,没点修为在里面关两个时辰就嗝屁了,宋祁觉得这惩罚未免太狠了些。
二冬听闻也是脸色一白,求助地看向宋祁。
宋祁接收到他的眼神,转动脑筋快速思考对策,片刻后道:“我跟这位小友还有些渊源没处理,能否等我跟他的事解决了再......”
二冬十分配合道:“仙君啊,你家的珍宝确实不是我拿的,但我看到那贼人的脸了,只能帮你去找那贼人。”
宋祁的嘴角不可察觉地抽了抽。
胧月道:“将缚地枷给他带上,出不了玄真派就行。”
常佑不甘心地拿出缚地枷套在二冬手腕上,并瞪着他威胁道:“老实点,缚地枷之下,你就算是大罗金线也逃不出所缚这块地。”
至少是把命保住了。
二冬甩了常佑脸色,跟宋祁一同去了外门的客院落宿,两人这才有时间交谈,宋祁简单说了下进入这个阵法的经历后,问他道:“你跟阿九碰上没?”
“是碰上了,可后来大人说要去逮那个藏头露尾的人,我两又走散了。”阿九甩了甩胳膊活动经络,顺便道:“宋仙君,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宋祁同样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像是有什么打算的人吗?”
作为一只咸鱼,干啥啥不行,喊喊口号第一名。
阿九将头转了回去,道:“那咱们就躺好等大人从外面破阵吧。”
宋祁叹道:“就怕他根本就不知我们落进阵法里了。”
一夜过后,翌日清晨,来了名弟子将宋祁带去太华峰,宋祁到时早课刚结束,胧月邀请他坐了会,道明因由:“我不久前受人所托收了名弟子,但之后却发现这名弟子的身体似乎出了些本源上的问题。”
宋祁问道:“什么问题?”
“等他回来后,你们若真有血缘关系,我再向你言明。”
等了会,一个小孩总算爬上长阶露出了个小脑袋,那小孩五官生得很是精致,小小的身板却做出大人模样,一袭水蓝色弟子服将他瘦弱的身体显得更是单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小孩先是朝胧月做了弟子礼,才疑惑地看向宋祁,稚嫩的嗓音问道:“师父,这位是?”
“过来。”胧月朝他招了招手,小孩走进了些,胧月示意道:“从指尖出一滴血滴到这个玉盘上。”
小孩什么也不问,照他所说的做了,等小孩滴完后,宋祁也滴了血,不出意外,两滴血融在了一起。
小孩诧异地看向宋祁,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倒是宋祁早已料到,很是淡定地胡扯:“看来我与这位小友,确实有些渊源。”
“师父这......”
胧月掩下眼中的错愕,镇定道:“当时故人跟我说,阿祁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
宋祁歪了歪头:“那还真是怪了。”
“不过既然如此,我想也是冥冥中所注定,不瞒你说,阿祁看着虽与正常孩童无甚差别,但他三魂有残,神智并不全。”胧月目露凝重,轻轻握住小孩的手,接着道:“我用了各种办法也无法解决,偶然遇见药老,给他看过后,说须得找到同源近亲,或许才有解决之法。”
宋祁愁道:“可我......也并不知道要怎么弄。”
胧月叹了口气,让小孩回了房,等人走后,才道:“我便实话跟你说了,阿祁他只是一个壳子,我让师父也看过,他确实是少了魂的,这个壳子里,只有一缕残魂,很容易会被新死的孤魂占了躯体。”
宋祁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胧月直直看着他,眼底亮着希翼:“我想知道,你们这一脉的人,是否出生后就是如此,须得有亲族相助,才能彻底凝实灵魂?”
这一脉?
宋祁一头雾水,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并没有过这类情况。”
胧月眼中那点希翼黯然下去,看得出,他是真为了自己的徒弟操碎了心。
宋祁现在倒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缺陷,宽慰道:“船到桥前自然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回去后,宋祁将这件事仔仔细细想了个遍,他看原着的时候并不记得有说过玄真派的大师兄灵魂有残的,那原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后来这毛病好了没?
难不成这个壳子还是专程为他穿书而来所准备的?
宋祁甩了甩头,真心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离谱了。
正思索间,二冬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跑得气喘吁吁道:“仙君,快出来,有玄真派的大热闹看了!”
他眉目飞扬,很是幸灾乐祸道:“我真没想到,这么大个宗门,还在搞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