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用力。”岁岁咬了下唇,很无辜道:“我就那么轻轻一挥,然后房子就塌了。”
“哎,这都不肯跟你师兄说。”宋祁不信,懒洋洋地半倚在榻上,觉得头越来越晕,看小团子时眼前都带重影,他抬手再次压了压额角,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去沐濯就睡了,你早些回去吧。”
外面雷声阵阵,雨下得湍急,丝丝缕缕地寒风吹进来,烛火晃了晃,噼啪一声响。
宋祁穷,连大家常用的夜明珠都没几颗,通常以烛火照明。
“我扶师兄去。”岁岁怕他摔着,便小心抓着他的手,宋祁走路打晃,一路转到屏风后已撞到好些东西。
他褪了外袍,忽然想起什么,两眼一亮,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着的几块糕点,推到岁岁手里,笑颜如花道:“我们这一趟也不算空手而归,师兄给你顺来几块点心,好吃着呢。”
他想了想又有些郁闷,自己一个首席,居然混到这个地步,但好在他脸皮厚,很快就不当回事了,仅着了里衣,整个人沉进了浴池里。
岁岁坐在外面吃了两口,糕点虽然冷了,但心里却暖乎乎的,他想,师兄没钱,但他有钱啊。历年来那些有钱人们不知从哪听来消息,将许多银钱投到血海炼狱里去,祈求里面的魔达成他们的愿望。
岁岁有了意识以来,都是在金山上打滚,还得时不时防备上面下黄金雨,他从来都把银钱当石头,出来时也没带,但要是师兄喜欢,他可以偷偷回去一趟,搬出来些给师兄拿去买糕点吃。
等了许久,也不见宋祁出来,岁岁有些担心,站在屏风外喊了声:“师兄?”
没人回应,转过去看到浴池上空无一人,而那水面正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岁岁吓了一跳,猛地扎进了水里,红衣在水中荡开,身形拉长,化作少年模样将潜在水里的宋祁拽了出来。
湿漉漉地上了岸,一手将宋祁抱起,用法术将他烘干后放在床上,看着宋祁憋气憋得苍白的脸,虚虚抵在他唇前,渡了些气息过去,见宋祁脸色好些了才起身。
屋外雷声嗡鸣,寒风从窗吹进来,将今早岁岁练字的宣纸吹得四散飞舞,他听到宋祁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靠近了些,也只捕捉到“药方”两个字。
一道黑烟从窗外一闪即逝,久祟眸中红光溢出,抬手虚抓空中,那道黑烟不受控制地从外面涌进了屋内,如同藤蔓般疯狂挣扎,落地竟化作了一位黑袍魔修。
魔修双目是奶白色的,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见挣脱不出,拼命喊道:“血海炼狱果真诞生了魔,千年了,魔道终于要振兴了!”
他说着狂笑了起来,久祟掐他的脖子的手指收紧,魔修再吐不出一句话,连呼吸都费力。
“你是怎么找来的?”久祟赤红的眼睛微眯,散发出的威压骇人,他侧目看了眼宋祁,眸中竟散过一丝慌乱。
魔修道:“您若不想人知道,就该好好当个凡人,孤雁城一别,察觉到您的人可不少,都在找您呢。”
久祟脸色白了些,手指纵然收紧,魔修却是个不怕死的,一边吐血一边还要说:“修真者薄情,你混在仙门里,迟早会被他们害死的哈哈哈。”
话音一落,久祟彻底拧断了他脖子,松手后魔修再次化作一股黑烟,风一吹就散了。
久祟将窗关好,转身后又是小团子的模样,烛光下那张玉雪可爱的脸上一片煞白,他撑着小手爬上宋祁的床,钻进被窝里轻轻抱着宋祁的一只手。
睡梦中的宋祁察觉到软乎又暖和的物什,翻过身手一揽,将小火炉抱在怀里,翘了翘嘴角梦呓道:“别怕别怕,师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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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一连下了半个月,天气放晴时,终于彻底热了起来。
早晨天还没亮,宋祁就背着背篓出了门,看到朦胧的天光下小团子拿着宋祁给他削的小木剑像模像样地练剑,便站在旁边看了会,等他一式练完,才出声道:“不错啊,七星剑法你全会了。”
岁岁抬手用袖角擦了擦汗,闻声未回头先是一笑,收了剑迈着小短腿跑到宋祁身前五步处,蓄力一蹦,稳稳地跳到了宋祁怀里,撒娇道:“师兄。”
“你这汗淋淋的。”宋祁嫌弃地将他扒拉开想放下去,岁岁耍混抓着他衣服,小腿缠着腰不松,像树袋熊一挂挂在宋祁身上。
宋祁干脆用净身术将他清洗个干净。
这趟宋祁打算去太华峰的后山里采些灵药,最近他沉迷炼药,储物戒里的药材都浪费完了,由于禁足,也不好因为这种事去药园拿,平常便早早起来自己去采一些。
岁岁像是寻宝鼠一样,每次都能带回来许多珍惜药材,这次也不例外,宋祁坐在树下喝水休息时,便见他头上顶着一片大荷叶,从林子里钻出来,怀里捧着一株模样像灵芝一样的仙菇。
宋祁念头一转,道:“雨后也生了许多蘑菇,今天我们喝蘑菇汤!”
说罢便动,没一会宋祁采了满满一筐的蘑菇,抱着小团子满载而归。
小团子瞅见他篓里的蘑菇,小手抓了一棵出来,撕开一看,断截面变成青黑,分明有毒。
修真界的毒蘑菇因为吸足了灵气,懂得伪装成朴实无华的样子,往往能骗过凡人。岁岁一脸别扭,心生疑惑,师兄自小在仙山里长大,不会不知道这些常识吧?
回到住处,宋祁敏感地察觉到房中有人,邱鹤这个时间应该不会过来,那就只有......
宋祁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
“大师兄~”一声娇音传来,尾音带着波浪号,紧接着粉衣少女大步从屋内跨出,看见宋祁后眼中放出奇彩,张开双手闭眼飞扑而来。
“......”宋祁往侧迈了一步,粉衣少女便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一条腿抽搐了两下。
小团子拉着宋祁的衣摆,看见地上的女人后小嘴微微噘了起来。
少女就势一滚,侧躺着,朝宋祁伸手,顺便抛了个眉眼:“大师兄~你的小可爱摔倒了,要亲亲才肯起来~”
“......”直男宋抖了抖,起了一身恶寒,他勉强镇定道:“师妹,地上凉,你还是快起吧。”
“不嘛,要大师兄抱~”
对的,地上这个穿着粉衣,有点稍显蛇精的少女,正是宋祁刚出关的三师妹,乔沉月。初次相遇时他们在师父的雪峰,仿佛一眼万年,从此以后宋祁的咸鱼生活就变得水深火热了起来。
岁岁咬得牙齿咯咯响,上前提前宋祁一步握住乔沉月的手,弯着眸子软糯糯道:“三师姐快起来,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乔沉月挥开他的手,不为所动:“博大师兄一笑,沉月乐意。”
“嘶,师妹还是快起来吧。”宋祁头疼,把她拉了起来,岂料乔沉月借势扑到了他身上挂着,媚眼如丝,呵气如兰:“还是大师兄心疼我。”
岁岁:“......”
想杀人。
但还是要故作微笑。
他取下头顶的荷叶,突然觉得这绿色无比刺目,揉了两把将它甩在地上,还愤怒地踩了几脚。
第十八章
木桌旁,岁岁和乔沉月各坐一边,呈对立之势,小眼瞪大眼,用眼神打响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一股奇怪的气味紧接着飘了出来。乔沉月见岁岁没动,便也忍住没有捂鼻子,憋得脸都红了,气势却依然做得很足。
父皇曾教导,输人不能输阵!
半晌后,宋祁端着一大盆绿幽幽的蘑菇汤出来,放在桌上,邀请道:“三师妹赶得巧,今日摘了许多蘑菇回来,正好尝个鲜。”
岁岁勾了下唇,用一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乔沉月道:“大师兄做饭可好吃了,三师姐想必没吃过吧,快尝尝。”
说罢还主动给乔沉月勺了满满一碗,态度十分之热情。
乔沉月脖子僵硬地动了下,目光从宋祁温润如玉的面孔移到那碗泛着不详的蘑菇汤上,十分艰难道:“我真的能喝吗......这多不好,我看大师兄也只做了两人的份,我就不蹭吃的啦。”
宋祁微笑道:“没事,岁岁他吃得少。”
岁岁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乔沉月咬了下唇,又道:“不瞒大师兄,我也很想尝尝,可是我来之前就吃过早食,现在实在不太吃得下了。”
宋祁:“没事,尝一点就好。”
乔沉月面色垮了下来,使出女修招牌借口,羞答答道:“我减肥。”
岁岁惊讶道:“喝汤不长胖的,难不成师姐是那种喝凉水都胖三斤的体质?”
“才不是!”乔沉月断然否决,甚至为了让宋祁相信,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将面前的蘑菇汤一饮而尽,随后脸色变了几变,青红交叠,捂着嘴猛地奔了出去。
“诶,这是怎地了?”宋祁起身想去看一眼,衣袖被岁岁扯住了,他拉了拉没拉动,便见岁岁泫然欲泣道:“师兄,我肚子痛。”
宋祁顿住脚,一边是小团子,一边是三师妹,一时犹豫到底先去看哪边了。
“没事。”岁岁眨巴出点柔柔的泪光,松开他的衣袖,十分体贴道:“师兄先去看三师姐吧,毕竟三师姐是女孩子,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