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边关告急,少帝依旧未上朝,群臣上书请一字并肩王出征讨伐敌军,苍向寻得知后未发一语,重返西北,带八千精兵出征。
李霁醒来后得知此事,气的差点摔了玉玺,“还嫌事情不够大是不是!朕还未曾下旨,他居然,居然自己跑出去了!嚣张跋扈,功高盖主,非要往那些迂腐的老古董套子里钻么!”
徐内监闻言不敢说话,静静地立在一旁,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半步,轻声道:“陛下,苍将军走前,托我给陛下带个话。”
“他说什么?”
“回陛下,就说了两个字,‘等我’。”
少帝闻言气的直哆嗦:“让他滚!”
养心殿里的东西摔的七七八八,李霁坐在软椅上平复心绪,半晌后,对内监冷冷道:“传朕旨意,将此次上书请战的官员一并打入牢中,苍将军若是在边关出了一点问题,朕就拉着他们一同陪葬。
庆历五六八年,西北边关,新雪初霁。
马蹄飒踏,嘶鸣声划破天际。马背上一人身中三箭,硬是撑到了军营。
“将军!”
刚至营帐,黑马骤停,那人颠簸着滚下马背,爬了几步才被帐外士兵扶起。
一人大步走出,面色凝重。
“怎么回事?”
“将军,城东三十里有敌军突袭!”
话音未落,又有探子快马来报:“苍将军,城南南发现大批敌军,城西亦有可疑行迹。”
“报,城西出现敌军,不下三百,周副将带领一队人马杀出去了!”
“报,城东敌军据我城边还差十里!”
“有多少人?”
“大约三万!”
苍向寻闻言面色一沉,“派人叫援军。”
他拉过探子黑马,翻身而上,“传令下去,所有将士退回城中,以防守为主,援军未至,不得应战!”
“是!”
“还等什么!”少帝拍案而起,目眦欲裂:“边关告急,你们安排了这么久,却是一点动静也无,朕养你们一群饭桶有什么用!”
“回陛下,援军已安排妥当,现在已经出发了,”殿下有人出列,神色肃然道:“此刻恰逢大雪封山,军队实在不好前进,还请陛下飞书苍将军,让他在撑一天。”
“哪儿的大雪,封了什么山!”李霁怒骂道:“你们什么心思朕还不清楚!”
他冷冷的看着底下群臣,一字一句道:“朕还是那句话,边关失守,苍将军若有半点闪失,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将军,城东陷没!”
“将军,城南陷没!”
“将军,敌军就要攻至城下了,周副将那支队伍还未归来,恐怕凶多吉少!”
“援军呢?”
“还…还未至。”
不能再等了。
苍向寻面色阴沉,手握银剑,飞身上马:“开城门!”
“将军,敌众我寡,此时开城门,必然…”
“开!”
禁闭的城门突然被打开,一人身骑黑马,手提长剑,孤身没入敌军。未几,城门内数千将士一众而出,杀伐声响彻天际。
那年,西北军为保城池,不计生死般杀入敌军,共歼敌三万六千。
那年,苍向寻身中十二剑未倒,深入敌军,擒敌将,削其首,掷于空中,以慰将心。
那年,八千精兵仅剩三十人,回城的三十人中,十九人断肢,十人重伤,主帅苍向寻昏迷不醒,生死未知。
那年,数千具棺材随马车抬入京中,围观百姓皆目光悲切。少帝身着素袍,携百官相迎。
内殿中,徐内监换了香,转头对塌边的人道:“陛下,您总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歇一歇吧。”
“朕不累,”李霁盯着床上的人,手指颤巍巍的划过他的眉骨,到眼窝,再到唇角。
“朕当初就不应该放他走。”
他掩面遮住眼,唇角颤抖:“朕就该下旨将他召回来,召不回来就用绑的,绑不回来就敲晕了直接扛回来……”
十二刀啊,整整十二刀。
他看见了那些伤口,血肉外翻,深可见骨,他想象不到那到底有多疼,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太医将它们一点点缝合,拆开,再缝合。
部分伤口开始腐烂,化脓,甚至还有阵阵血腥与恶臭,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太医叹了口气,收了针线,说苍将军今夜若不能醒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少帝拿起了桌上茶杯,狠狠掷向地上跪着的人,大骂庸医!
庆历五六九年冬至,一字并肩王苍向寻殁,享年二十七岁。
少帝一夜白发,怒杀九名朝臣,十二位太医。先朝老臣叫苦不堪,纷纷倒戈任嘉承。
庆历五七三年,任嘉承与骠骑将军暴翰山结盟,连夜逼宫,迫使少帝退位,并将其囚禁于养心殿。
时逢冬至,李霁靠在软椅上,手指一点点摩擦着银色剑鞘。
桌上的酒已放了三个时辰,徐内监跪在地上,双眼满是浊泪。
“陛下…”
“时辰差不多了。”
李霁望着窗外的白雪,突然轻笑一声,缓缓举起酒杯。
“陛下!”徐内监老泪纵横,哽咽声卡在喉中:“陛下,陛下不能喝啊…”
“嘘。”
李霁望着酒杯,杯中倒映一双平静的灰眸。
将酒水一饮而尽,面颊上隐约有热意划过嘴角。
“你让我等你,我等了,你也算回来了;今日我选了个好时辰去找你,不知你是不是在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们出来了~
小天使们除夕快乐~
最近病毒肆虐,大家记得戴口罩?
勤洗手,多通风,吃熟食,少往人流处走哇~
第35章 故人相逢(一)
连霁睁开眼, 眼前是苍向寻神色复杂的神情,和停在半空又立刻收回的手。
他揉揉眼睛,指尖不觉沾上一抹湿润。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还来得及。”
“嗯。”
等待小崽子时做得梦已经完全模糊, 连霁伸个懒腰,望着他笑笑:“走吧, 第三场考核应该已经开始了。”
苍向寻别开眼, 踏上千吟后犹豫半晌,还是伸出了手。连霁没有迟疑, 搭上他的手跳至剑上,还没站稳, 前者便迅速松开。
察觉到他的反常, 连霁叹气, 心想这又双叒叕小崽子怎么了?
苍向寻面上微红,幻境里的小皇帝与眼前人面貌重叠在一起, 指尖似乎还停留这那难以忘怀的触感。他深深吸气, 努力平复胸中起伏。
不过是阮亦秋布下的幻境, 怎能与现实融为一谈?
苍向寻心下自嘲,自己道行还是太浅, 如此这般便轻易被迷了心智,还在那方幻境里度过了二十七年。
若不是最后一役,那位周副将替他挡刀的情景与初见连霁被讹魇所伤时颇有几分相似, 他恐怕还不能那么快清醒过来,直接错过这第三场考核也不一定。
想到这儿, 苍向寻心底又是一阵惆怅:也不知道那位小皇帝最后怎么样了。
不,应该没有最后。
那是他一人的幻境,当他清醒之后,那方世界应该立刻瓦解了才是。
连霁不知苍向寻心中所想, 见他良久不语,便猜测他是不是因为挣脱幻境过久而自恼,思索片刻后低声道:“幻境的事,你不必过于自责…”
话一出口,脚下的千吟立刻抖了三抖,连霁察觉到苍向寻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以为自己戳到了小崽子痛处,便连声安慰:“阮亦秋主修幻法,最擅控人心魄,你修为浅薄,未能察觉也属正常,毕竟主宗名额有限,本次考核既是他故意所为,又怎么会让你们轻易破解?”
苍向寻本就心神不定,听他开口时灵气猛地一滞,待全部听完后才慢慢放松下来,良久沉默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两人回到主场已是酉时之中,一面金色琉璃镜悬在半空,它的正下方,阮亦秋靠在软椅上,微笑地看着他们。
“你是第三个。”阮亦秋轻笑一声,挥袖将苍向寻拉入禁制中,慢慢将式微镜引过去。
霎时一阵白光笼遍全身,苍向寻感受到有一股轻盈而温和的灵气探入灵海,与他的神识共鸣。
不出片刻,式微镜中出现一片纯粹的蓝色,不是属于水灵根的湖蓝,是盈盈闪烁的冰蓝色。
“变异水灵根,四重剑魄…”阮亦秋微讶,看着苍向寻的目光不仅多了几分赞许,“上等资质,有入宗资格。”
阮亦秋边说着边将一方红色玉牌递过去,苍向寻恭敬接下,突然开口道:“弟子唐突,敢问仙长,入主宗之时可否带上童子杂役?”
阮亦秋闻言抬眼看向他,见他眸色澄澈,隐约还夹杂一丝期待,便淡淡一笑道:“主宗自有童子杂役为你们安排,若你执意要带,可带一人。只是宗规有令,若居所内童子杂役非主宗人手,入宗后招惹祸事,需弟子自担。”
“是,弟子明白。”
苍向寻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他向阮亦秋行了礼,回头望向连霁,正巧对上他略微惊讶的眸。
这小崽子,居然直接去问阮亦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