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宗。”
莫天皓并没有去反驳邱熠,只望着他道:“所以邱熠,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
邱熠并未看他:“比起这个,宗主更该关心你莫家子弟,而不是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之人的那些前尘旧事。”
莫天皓闻言只瞥了床上的人一眼,淡淡道:“他早已被莫家除名,是生是死都我无关,我救他一命,完全是因为你。”
“准确的说,完全是因为你的母亲,邱秋。”
“哦?”邱熠闻言勾起唇来,笑意不达眼底,“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因为我个人身世和对那女子的亏欠而破例救了你自家的后辈。”
莫天皓仿佛并未听到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你若想留在七曜,我愿将你收作亲传弟子,莫良之事,我也不在追究,你意下如何?”
“还真不如何,”邱熠轻笑道:“你此时允我进宗,除了对那女子的亏欠,更多的还是因为撷秀山一役损失太过惨重,七曜元气大伤,每个百年怕是养不回来了,你宗内保留的战力虽然不少,却也担心我投奔其他宗派,旧恨发酵,对七曜造成威胁。”
邱熠说着嗤笑道,“不过宗主放心,前尘旧账我懒得翻,我这人散漫惯了,也不愿被那些仙门豪派中条条框框束缚,不过既然宗主讲了故事,我也不得不说一句……”
“若不是为了救小良儿,你七曜宗的门我断不会踏入半步。”
莫天皓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面上并无诧异神色,他转过身,语声淡漠:“既如此,我七曜便不能再留你了。”
“我不追究他擅自修习莫家禁术之事,又耗损灵气为他凝魄锻体,已是仁至义尽;若下次再见,他仍不知悔改修习我莫家心法咒术,我定饶不得他。”
…………
“装神弄鬼!”苍向寻一掌拍在打玄晶上,那原本透亮的晶体瞬间裂出一条缝来,红色雾气从缝隙钻出,将他全身包裹。
直到眼前出现一道亮光,苍向寻再次回到了梦境里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中,这次他的灵体漂浮在半空中,他看见芙蓉帐内锦被柔软,那个轻纱薄衣的灰眸青年正俯在玄衣男子身上,湿热的唇瓣滑过脖颈,墨色发丝于胸前交缠至一起。
男人声音因充斥了欲望而略显沙哑,他按住连霁的手逐渐向下,情动之时便咬住那人耳垂,吐出几个缱绻暧昧的字眼。
“连霁……”
身上的人动作微微一停,灰眸因情欲染了水色,他环住男人脖颈,轻喘道:“我在,主上。”
床上重影摇曳,娇吟婉转。
苍向寻在虚空中强行欣赏了一场“自己”的床戏,待激情退却,男人下了床,于青年额头印上一吻:“我要处理些事情,近期可能不会回来,你要乖乖休息。”
青年闻言垂下眼:“是。”
苍向寻看着“自己”大步走出,而青年只是望了望尚未关闭的“笼门”便慢慢闭上了眼,他始终躺在床上,仿佛真的在执行命令一般。
一连五天,青年根本连床都没下,明明全身上下并无任何铁链枷锁之物,甚至牢笼门前没有任何禁制,但苍向寻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出不去的。
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牵引,就仿佛一只折了翅的苍鹰,只能永远留在这里。
留在“自己”身边。
——你看,他明明可以听话的。
——他听了话,就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他听了话,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他听了话,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识海里传来之前那个亲和而富有诱惑力的声音,无数死亡画面在记忆中掠过,苍向寻按住胸口,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真的……是这样么?
听着脚步声渐近,床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是喜悦,而是显而易见的恐惧与厌恶。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该?他本就是你的所有物,他的喜怒哀乐都该因你而变化。
“苍向寻,你把我当什么?当你养在床上的禁//脔么?”
连霁之前的话如同响雷般在苍向寻耳边炸开,他听到自己沉稳而温和的声音:“连霁,你是我的认定的伴侣,是我最珍视之人。”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我不会。
现在不会,今后也一定不会。
眼前画面尽数破碎,苍向寻眸色一寒,剑意将周身红色雾气斩断,仅留下一枚破碎的玄晶立在身侧。
他冷冷望着玄晶中略显错愕的人,指尖剑风凛冽:“数次乱我心境,你意欲何为?”
…………
“宁风,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你这话真是奇怪,你我均为玄天修士,怎么你们七曜争宝伤人屠兽就是正,我做了同样的事,反而成了‘邪’?”
“胡说!争宝误伤在所难免,但我宗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断不无辜伤人性命,你这阴险歹毒之辈怎可相提并论!”
“是么?那或许是筹码不够大吧。”
青衣男子笑笑,“这样吧,苍向寻,我不杀你,我们打个赌如何?”
阴风呼啸。
原是花草芬芳,莺燕啼鸣的幽谷如今被血腥覆盖,满地尸体堆积,恶臭扑面而来。
男子立在众人之中,青衣被血液染尽,那双眸子仍旧温润,儒雅气质丝毫未减。
“七曜宗怎么也算的上福泽仙门,你们莫宗主举着这‘除魔卫道’的大旗剿我青巽,来得怎么净是连城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论是排场还是格局,你这未免都太小了点。”
宁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传入吴涉耳中,未等答话,殷俊杰站出愤然道:“你这魔头莫要再猖狂,如今你可以仗着魔功恃强凌弱,早该想到会有今天!”
“恃强凌弱?本尊在进入祝焱秘境后的确捏死了几只乱咬老鼠,至于那些甘愿为火灵羽兽‘献身’的喽啰,本尊自然不会阻拦。”
宁风挑起唇角,却是斜睨着吴涉道:“我记得玄天大陆一向以强者为尊,只有弱者,才会处处拿捏着所谓“恃强凌弱”的词来做些苍白无力的感慨。”
“况且……”他歪了歪头,似是不解:“就算我真的恃强凌弱又如何?我既是邪魔外道,又为魔门之首,不就是专门负责做这种事的么?”
“你!”殷俊杰明显就要发作,却被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拦下。
吴涉向前一步,长袍于风中翩然飞舞,“那就要看看你今日是否还有命,继续去做这种事了。”
“哦?”宁风唤出青羽,“单凭你们也想要我的命?”
剑势既出,周遭修士不可避免被魔息侵扰,八方修士瞬间排开,手中法器相继而出,映出一道巨大光罩,宁风位于阵眼之中,不躲不让,待那封魔印成型之际,剑意四起,将阵法中最近的几名修士腰斩。
西方亮起数道光簇,七曜已是派人前来支援,为首的仙师在谷口将众人拦下,目光幽幽望去沉声道:“再等等。”
封魔印越来越亮,谷内惨叫声不绝于耳,苍向寻手指紧了紧,千吟颤动不止。
为什么还要等?为什么不冲进去?
鼻尖血腥味越来越重,一侧的白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上前半步,“连城门内仙友修为并不高,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我们再等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青巽素来诡诈,封魔印既已成形,必然逃脱不得,”那仙师淡淡道:“况且你现在冲进去,里面的人不但不会感谢你,反而会记恨你这一举动。”
“可是这封魔印极其损耗修为,再这么下去,他们恐怕……”
“无妨,此事他们并不清楚。”
“什么?”青年微微一愣,黑瞳满是错愕。
那仙师不再理他,只低声吩咐道:“待青巽魔息耗尽,我们冲进去将所有术法对准封魔印阵眼,不必做多余之事,确保能万无一失除掉他。”
不必做多余之事……
确保万无一失除掉他。
青年只觉浑身热血皆冷在此刻。
原来,诛杀青巽魔尊宁风的代价,便是拉了整个连城门数百无辜性命陪葬。
——苍向寻,我们打个赌吧。
——就赌你的七曜,是否真的如你所说一般,‘光明磊落,不伤无辜’。
剑气闪动,巨大的玄鲲冲向天际,将周遭禁制一一斩碎。
有仙师在身后怒吼:“苍向寻,你在做什么?!”
谷内之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玄鲲冲天而起直逼封魔印而来,宁风见状勾起一个笑来,指尖一点便破了禁制,飞身而去。
“怎么回事?何人破了封魔印?”
“玄鲲入海?”
“是苍向寻,是他放走了青巽魔尊宁风!”
“难怪那日冲入魔窟后能安然而归,原来他早已与魔修勾结……”
耳际咒骂声不断,苍向寻手持千吟,沉默地望着上位之人,那人眸色阴沉,不知是恼怒还是
“将孽徒苍向寻,拿下!”
恍惚中,方才离去的青衣男子翩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