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幅凡人之体,跳下去还能有命么?
“若不愿跳,便让‘往生’送汝回去吧。”
原来那白狮叫往生。
那个声音说完最后一句便没了动静,连霁信不过白翳,也没打算用自己的命去赌输赢,于是回头望向白狮,正等着它带路,没想到那狮子居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便一爪将他送了下去。
身体迅速坠落,连霁将缠至身上的邪祟逐一撕碎,又将那头白狮骂了千万遍。
若我能活着出去,定要将你剥了给那小崽子煨汤喝。
…………
耳际脚步渐近,苏清辰睁开眼,眼底暗光早已不再。他向前移了几步,四肢锁链相碰叮铃作响。
他乖乖坐在地上,即使周身魔煞退尽,仍旧被封了六道禁制,生怕其失控。
“苏……清辰?”
“是。”苏清辰抬起头,即使满面血污,那双星眸仍旧难掩风华。
“弟子苏清辰,见过宗主。”
“起来吧。”
莫天皓打开锁魔狱狱门,大步踏入狱中,目光扫过苏清辰周身禁制,手指一勾掐出一个法诀,随即缓缓将手掌放至苏清辰天灵处。
苏清辰见状闭上了眼,并无任何反抗动作,莫天皓见他如此乖巧,心下亦是欣慰,待那一股至纯灵气汇入掌心后便收回了手。
果然是天灵根。
只是……
既已被噬灵邪祟侵染,灵气为何还会这般纯粹?
莫非是天灵根的原因?
莫天皓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苏清辰,淡淡道:“那日你被噬灵邪祟控制,灵智暂失,本座恐你误伤同门,便将你暂时锁在了此处,你莫要怨恨。”
苏清辰肩头轻抖,几乎微不可见,他垂着头,似是刻意控制自己情绪,声音柔和中带了几缕颤音:“清辰不敢。”
“是清辰修为低微却不知深浅,本想尽绵薄之力助长老抵御魔修,未成想闯出了这等祸事,这是清辰的过失,如今被锁至此,只盼被我误伤的同门师兄弟尽早恢复,断无怨恨之言。”
莫天皓听他说得这般诚恳,心下也有几分动容。苏清辰当时被邪祟侵染不假,可也确实以己身之力给了白翳致命一击,至于有无误伤同门,他不清楚,至少在他眼皮底下并未发生。
他想着轻轻拍上苏清辰发顶安抚,“不必太过自责,你乃是天灵根资质,被噬灵邪祟觊觎也属正常,这与修为高低无关。”
想起自己方才感受到的至纯灵气,莫天皓将掌心收回,负手道:“如今感觉怎么样?灵海是否还会有侵噬之痛?”
苏清辰闻言垂下眼:“实不相瞒,弟子在前几天时确实有邪祟侵蚀灵气之感,被锁至此地后便在没有察觉异样,反而觉得……”
“反而觉得灵脉开阔了不少,灵境也有所提升。”
“哦?”莫天皓眉峰一挑,指尖轻抖便解了他的禁制,苏清辰眼底满是诧异,他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莫天皓,竟无端有几分可爱。
“怎么,锁傻了?”莫天皓心情难得不错,他拍拍苏清辰的肩膀:“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苏清辰似是回过神来,眼底有些许慌张:“弟子身有邪祟,您这是……”
“无妨,”莫天皓道:“此禁制封锁灵脉,就算是灵境提升也无法运转突破;现在我把它解了,你大可在此处调息灵气尝试运转;本座来为你护法,若能成功突破,也算证明你体内煞气已除,本座自会放你出去。”
苏清辰闻言抬起头,眉梢眼角尽是惊喜,“是,弟子遵宗主令。”
“开始吧。”
莫天皓挥袖,在群魔狱中撑起一个金色光罩,苏清辰席地而坐,闭眼运转灵气,重明神鸟于狱顶徘徊,周身发出阵阵白光。
没了禁制封锁,苏清辰灵脉恒通,不过半个时辰便突破了数个灵窍,修为从元婴直入分分神后期。
莫天皓望着苏清辰身上的淡色光晕,顶上重明神鸟已洗净铅华,重新生出三条尾羽。
这便是天灵根么?
光晕散去,重明消退,苏清辰睁开眼,略带羞涩般对莫天皓重行一礼:“多谢宗主为弟子护法。”
“不必言谢,”莫天皓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暗自诧异,他没想到苏清辰不但化去了邪祟,还能将修为提升一个大段,直逼大乘。
心惊之余又有些庆幸,还好这人是我七曜弟子,若真被其它门派捡去,如此紧要关头,七曜这‘第一仙门’的称谓怕是不久就要易主了。
“既已突破,想来那些邪祟已经无法对你的灵海构成威胁,但为宗中安稳起见,本座仍不能立刻将你放出,还需再过些时日。”
“弟子明白。”
苏清辰目光澄澈,眼底并无任何埋怨之意,只开口道:“不过……弟子已至分神,理应不会在受邪祟侵染,可万一……”他顿了顿,还是轻声道:“宗主若要离开,还是将弟子锁住的好。”
莫天皓闻言回过身来,他紧紧盯着苏清辰,见他神色坦荡,不似特意或谄媚之姿,思索片刻后重新将禁制锁上。
这次只封了两道。
“这样也好。”莫天皓轻叹一声:“虽不知何故,但你身上确实已无邪祟痕迹,过些日子本座再来看你,若无异常,我便将你放出来。”
苏清辰闻言微微一笑,“弟子谢过宗主。”
待莫天皓走后,苏清辰慢慢收起笑意,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腕上锁链,原本温润和煦的神色沉被冷漠代替。
苏清辰漠然地望着远去之人背影,袖口一翻滚出一颗紫色珠子来。他将珠子捡起放至眼前,眸光紧紧注释着珠心暗自涌动的魔煞。
“七曜宗主,莫天皓。”苏清辰低声道,“灵脉受损,气息虚浮……看起来也活不过几年了。”
他说着将手指一点点攥紧,直至紫珠被彻底捏碎。
魔煞散出,苏清辰眸光微闪,掌下结出一个黑色咒印,将魔煞引入,随即以天灵根结合四魑咒炼化,待体内煞气完全消失,这才缓缓靠至石壁,闭目养神。
宗中众人皆以为他是被噬灵邪祟侵染,失了灵智才妄想融入魔煞,却不知就连噬灵邪祟也他主动吞下,“灵智尽失”不过是做出的戏,意识虽然不太清晰,但他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惜这具身躯无法将噬灵邪祟化为己用,只能在意识消失前将它们吐出,否则待他吞了白翳的魔煞,那玄天便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若不是最后被人强行打断……
苏清辰冷冷一笑,袖间手指一点点收紧。
苍向寻,你既活着,便不该再出现在我眼前。
出了锁魔狱,莫天皓在地坤峰徘徊半晌,最终还是去了灵杏阁一处分阁,刚进门,脚下便触了道雷火禁制,他眉峰一皱,干脆挥袖碎了禁制,大步向阁内走去。
邱熠在禁制破碎的瞬间便知晓来人是谁,也不起身,只坐在莫良床侧一点点给他喂药;有药女听到动静后向外望去,见是莫天皓,低头叫了声“宗主”的同时不忘伸手扯了扯邱熠衣角,示意他行礼。
邱熠喂完最后一勺药,这才懒懒散散站起身来,“见过莫宗主。”
莫天皓微微颔首,似乎并不介意邱熠这般无礼,只望了眼床上的莫良,沉声道:“他怎么样?”
“灵境已无大碍,神识仍旧无法完全回复,或许会丧失部分记忆。”
“嗯。”
莫天皓挥挥手,药女见状立刻行礼退去;邱熠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静静等着莫天皓开口。
“你就是杜衡从炽幽废墟中带出的那个孩子吧。”莫天皓道:“你叫邱熠是么?”
“我是师父带回连城门的不假,至于其他,我那时还小,除了连城门和师父,记不得其他事。”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莫天皓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可以先给你讲个故事。”
“传说炽幽化魔飞升之际,曾将其宠幸过的炉鼎全部祭入幽冥火境炼器,有一女子费尽心思逃了出来,并投入了当时最有名的仙门——摘星门,不过百年便成为三大长老之一。”
“后来女子身份被人识破,摘星门门主因其体质特殊便动了歪念,她向其余两位长老求助未果,以至女子不得不逃回炽幽。可女子毕竟是魔祖亲手调教出的炉鼎,体质上乘,资质更是难得的雷火灵根,那门主不愿就此收手,趁女子不备之机探入炽幽,并找到了魔祖就下了的血契咒法,强迫为其种下血契。”
“当时的摘星门声望颇高,他以一门之主身份使用魔契已是可笑,然而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在对女子长期神识控制中,爱上了女子。”
“他把那女子在血契影响下对他得温柔贤良与百依百顺当做了情爱,于是在女子为他诞下麟子之时,鬼迷心窍般解了她的血契。”
“结果……女子清醒后神智崩溃,在同门主亲热时用了术法制住了他,并将他生生咬死在床上后爆丹自尽。”
将瓷碗放至桌上,邱熠面无表情的听莫天皓将故事讲完,低声道:“这故事,宗主只说了一半,怎么不接着往下说?”
“摘星门门主被所谓道侣断了性命,丑事被有心之人捅出,摘星门一下沦为仙门之耻,门派一夜之内失了所有威望,门内弟子鸟惊鱼散……其中一位长老恐被牵连,便率先脱离摘星,并将投靠无门的前摘星弟子聚作一起,待风波过去大半,便重新开宗立派,摘星门自此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