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没想到,苏绾很轻易的答应了。
她穿戴好,回头冲着宋屠苏笑了笑,道:“好。”
这一年在史记中占的笔墨不多,也只是点了一句:皇帝驾崩,无子嗣,公主代政,可比千古一帝。
后世人大约会以为这是史官惯用的春秋笔法,却不知道史官写这么一句的时候,是何等的发自肺腑,他还想用更多的笔墨描述,却不知该从何时开始,因为公主那个人,整个都是迷。
但关于宋屠苏将军的描述却多了一些:戎马一生,曾回京,助公主理政,后回边城大营,鞑一步不敢犯,约莫百年。
也有一些野史特别不要脸,大篇幅大篇幅的描写宋将军和公主的风流韵事,两个人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天天吃喝玩乐。
但民间却更喜欢津津乐道这些野史,还有传闻甚广的说书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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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大学历史课上,教授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
“大家都知道,曾经有一位公主代政一年,并且取得很多相当大的成就,那些从小学历史开始就有介绍,初中、高中都有考试,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草原上的狼。”
下面一排排的学生,全都兴奋的看着教授。
但凡是来上课的就都知道,这个教授不喜欢讲正史,特别喜欢讲一些野史,而这堂课讲的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代政的公主,并且各方面评价都很高,这也是教授的代表课!
坐在最后一排的苏绾皱紧眉头,伸出手偷偷拧了下身边人的大腿。
那人原本正在睡觉,结果疼的差点跳起来,睁开眼看到是苏绾,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转而笑嘻嘻地凑过来,“怎么了?”
“你这个家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追我,现在追上了,态度怎么这么散漫?”苏绾有点窘迫地说。自从她答应这人,就全校出名了。
可想象中甜甜蜜蜜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两个人反而跟老夫老妻似的,好像曾经一起生活一百年似的。
“恩……快听课。”
“好吧。”
教授兴奋的手舞足蹈,“这位公主恨极草原上的狼,曾经派宋将军带领五百私兵剿灭了草原上的所有狼群,并且收复各个部落。让中原人迁到草原上,慢慢同化草原上的部落。同学们当中应该有草原上来的人,你们的祖先曾经非常不对付哟。”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说公主的文韬武略,后世对她公认的评价是政治家、数学家、美食家,还有痴情种。”
“来了。”下面的学生开始兴奋。
“等的就是这个,大家快准备做笔记。听说公主和那位将军曾经经历了很多磨难才在一起,共度百年,从未吵过架。”
满意地看着下面学生的反应,教授继续说:“根据野史记载,公主曾经去过安建府,她也就是在那里知道的自己的身份,但依旧和将军在一起……”
“后来到了京中……”
“这里有一些画本子资料,大家可以看出来,将军其实非常风流,但是他本人很痴情,这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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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千年,再睁眼,眼前依旧。
苏绾揉了揉太阳穴,问:“玲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是卯时了。”玲儿轻声道。
含含糊糊的嗯了声,苏绾强打精神,继续看这些有时候能看懂,有时候看不懂,有时候看懂了却不想看懂,有时候不想看懂却不得不看懂的奏折。
皇帝其实并不好当。
第62章 快完了。
宫里是个看上去繁花似锦,但其实每时每刻都在风起云涌的地方。
面上这些焕然一新的花花草草, 亭台楼阁下面, 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尸体和信念。
所以哪怕是时辰再晚, 苏绾也还是会从宫里出来, 回到宋府歇息。她始终代入不了自己是个公主这样的身份, 哪怕是面对那些政务也能处理的得心应手。
打心底里,苏绾都觉得自己应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身份上不过是依附宋屠苏的存在,单独拿出来, 谁能知道她是谁, 谁又知道她是谁。
说到底,皇宫那样的地方, 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苏绾,那是另外的存在罢了。
到头来,苏绾大约在旁人眼里, 不过是个昙花一现的公主罢了,没人知道她的样貌, 没人知道她做过什么, 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样就足够了。
不需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苏绾曾经隐秘的, 偷偷的兴奋过,她以为自己会很喜欢站在所有人顶端的感觉,以为自己会享受那种感觉。
等真正的站到那个位置上,苏绾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并不开心的。
还不如就这么坐在炕上, 看看账本,指挥指挥下人来的开心。
她大概是最失败的穿越者了,明明手头有最好的牌,最后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那些耀眼的存在,偏偏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甚至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在坚持着曾经灭了巴车部落的狼。
不过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明天便启程吧。”苏绾说。
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但是当真正的来临时,宋屠苏反而没有那么迫不及待了,她疑惑道:“可以了?”
“巴索图等不急。”苏绾含糊地说了句。
当初把巴索图送到宫里,皇帝一直不发作。那时候苏绾还以为皇帝正憋着心思找宋屠苏的麻烦,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才终于明白,原来皇帝之所以不发作,并不是他不想 ,而是不能。
即便是改天换日来到中原登基为帝,皇帝也还是草原上来的人,他终究是巴索图的血亲,还做不到大义灭亲的程度。
或许也是做皇帝做久了,觉得自己有把握把巴索图救走吧。
可惜最终皇帝却跟巴索图同时成为阶下囚,秘密关押在一处。苏绾得到消息,巴索图大约是关的时间久了,精神有些不正常,正巧边城大营那边传来消息,巴鲁克终于开始召集兵马,准备进攻了。
每年都是这样。
刚刚入冬的时候,巴鲁克必然会来打一场,无论输赢,都能过冬;每年天刚刚暖和,万物复苏的时候,巴鲁克也回来打一场。
一来草原上的牛羊都要开始吃大量的草,准备繁衍后代,草原上的部落想要持续发展,牛羊就不能吃,又刚刚熬过一个冬天,正是最饥饿的时候,刚好趁着这样的凶狠劲打一场,赢了,就有东西吃了,输了,损失一部分人,草原上的生存压力小一点,大家凑合着也能过。
这回巴鲁克更是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巴索图被抓走,而且已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最重要的是,他们千辛万苦送去替代的皇帝,还什么大事都没做,就被抓了。
这让巴鲁克觉得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筹谋那么久,眼看着再过一些日子找到机会就能让整个中原都改朝换代,此时却鸡飞蛋打。
就像熬过一整个艰难困苦的冬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块香喷喷的肥肉,可却突然间被别人给吃了。
兴冲冲的跑到变成大营外面,准备一鼓作气攻下来,巴鲁克甚至亲自在后面压阵,这次只能赢,绝对不能输。但是当看到冲出来的宋屠苏是,他突然就后悔了。
“撤。撤!”
当年的不败大将,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宋屠苏又回来了。她还是那样削瘦,穿着沉重的盔甲,手里挥舞着看不出模样的刀,就那么一步一步往前,没有人能挡的了。
从来不会用什么登峰造极的阵法,也不会用什么旁人想不到的计谋,她就是用最笨的法子出现在战场上,成就不败传说,让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信任她。
就像定海神针一样。
哪怕是一年没跟宋屠苏对上,巴鲁克那些手下的人也完全没有忘记当初面对宋屠苏的恐惧,他们根本提不起斗志。
只是稍稍打了一场,巴鲁克就派人送来求和书。
用不着送到京城定夺,苏绾就在边城大营,她现在暂时还把控着手里的权利,看到求和书后便笑了笑,道:“割地还是赔款,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
“草原的生活太苦太苦,这个谁都知道。”苏绾淡淡道,“每年都有吃不饱活不下去的人,每年也都有为了活下去拼命的人。对于部落里的普通人来说,只要让他们填饱肚子,这就足够了。”
现在苏绾看到的堪舆图中,还有许多地方都荒无人烟,一片又一片的荒地,但是比起草原却要好得多。
其实只要布鲁克不去追求自己的王庭,降下身段,让草原和中原通商,也不至于变得那么糟。不过权利的感觉是美妙的,苏绾根本就不会提出来,巴鲁克也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王庭。
“我去杀了他。”宋屠苏想的很简单。
她再次回到边城大营,感觉时时刻刻都自在的要命,无论是校场还是内城的人们,看着都亲切无比。真的跟苏绾说的那样,她对京城的记忆早已模糊,整个人都变成了边城大营的人。
轻轻晃了晃手指,苏绾道:“把皇帝推出来还给巴鲁克,巴索图留下来,我们帮他成立王庭。”
这么一说,宋屠苏就明白了。
关押那么长时间,巴索图的精神早已变得不正常,就算是他还有野心,重新成立的王庭也不会有他可以用的人,一切照旧把控在苏绾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