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的表情略微收敛，宋屠苏看了眼马威，道：“十个人。伤了的差不多一百人。”
“剩下四百九十人 。”苏绾说。
抬手拍在苏绾后脑勺上，宋屠苏道，“想什么呢，这是在所难免的。我会安抚他们的家人。这次应当有不少俘虏，回头你去挑十个来补上私兵营吧。”
“我可以么？”没料到宋屠苏会忽然这么说，苏绾有点懵。
一般这种选人的都应该交给信任的人才对，苏绾是宋屠苏信任的人吗？不管从哪方面看，两个人其实都没有信任的基础才对，苏绾……毕竟是个外族人。
不管什么时候，苏绾都牢牢的记着自己的身份，虽然她此时看着除了瘦吧一些，跟这些私兵并没有区别，尤其是面孔，并没有多少草原人的面貌特征。
但人最不可以的，就是忘记自己的身份。
再次拍了下苏绾的后脑勺，宋屠苏骑马跑到前面，“我说交给你，就是交给你。快走吧……”
回到兵营，苏绾直接回了私兵营。
马威胳膊上的伤看着挺深，去找大夫处理了，其他伤的比较重的都要找大夫，伤势轻一些的根本就什么都不管，该怎样怎样。
私兵打扫战场拿到的东西都归主人所有，再由主人统一分配。
宋屠苏是很大方的将军，她一般不会要这些战场上打扫到的，通常情况下是大家主动收集到一起，然后等回私兵营的时候再由马威主持，大家分一分。
就等于是走了个形式。
这回马威不在，东西就堆在校场上，其实也没多少好东西，像是刀、槍等等武器，一般敌人撤退的时候都会带走，基本剩下的就是兽皮衣服，断了腿的马，兽皮口袋等等。
巴鲁克带的兵很多时候都是吃不饱的，兽皮口袋里也很少能存有粮食，所以大家一般不会抱有希望，只是把兽皮口袋捡回来，当做他用。
这次苏绾没带阿丑，觉得他还太小，上了战场容易误伤，此时苏绾来到校场，阿丑就围着那堆东西转圈。
等马威来了，就开始主持分东西，因为苏绾也有参与，她分到一个很脏很脏的兽皮袋子。
“洗洗干净也是一块很不错的兽皮。”苏绾倒是没嫌弃，拿回去洗干净，晾在帐篷外面。
俘虏还得过一两天才能去挑，因为兵营里的人需要统计，以及辨认身份等等，有一些藏在俘虏中的小官什么的都得抓出来，还有探子等等，这就考验兵营那些人的经验和眼力了。
等苏绾这些人挑完俘虏，如果京都皇帝没什么大赦天下的指示之类的，这些俘虏一般都会被消失，或者充当奴隶进行贩卖。
“养这些人也得用口粮，养不起。”宋屠苏感慨道，“你去挑的时候，尽量挑平民，或者看上去像中原人的。那些鞑子经常抓部落平民挡在前面，或者抓了姑娘去生孩子，要是抓了男人，就做奴隶……”
“我知道，有的部落是这样的。”苏绾点头。
她曾经听埃索大娘说过，埃索大娘是别的部落嫁过来的，她的部落就有奴隶，用铁链拴着，跟羊放在一起，每天要干很多很多活，却没有多少吃的。那些奴隶大多数都是部落当兵的弄来的俘虏，抢来的人，以及部落犯了罪的人。
那时候苏绾还庆幸，她的部落没有奴隶，而且族长很开明，不会说治罪这个治罪那个的，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让部落平安迁徙。
“别想太多。”不知是不是看出苏绾想什么，宋屠苏忽然把她搂到怀里，伸出来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揽在她腰上，压低声音道，“演戏、演戏。”
不远处，宁宜修站在私兵营门外，趾高气昂的说着什么。
第19章 我觉得麻烦
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就分开了。
这时候的风气其实并没有这么开放，至少苏绾没看到过，至于那些私兵闲暇的时候各种歪歪，那几位世家公子的营帐中，侍女丫鬟都不穿衣服什么的，显然也不现实。
部落……青壮年都被抽走，剩下的也不符合条件。
竟然有些迷茫，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被打上宋将军的标签，至少苏绾是安全的。
宁宜修就算再趾高气昂，也没能进私兵营，苏绾站在里面看着他对宋屠苏行礼，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带着亲兵离开。
过了一天，苏绾正在校场压腿，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想了很多很多，只是她知道的东西太少，有些事情也只是想想而已。
“可以去挑人了。”王增不知从哪冒出来，低声说着，还晃了晃宋屠苏给的腰牌。
“恩。”苏绾点头。
俘虏都用绳子绑着手脚，串成一串，像牲口一样关起来。运气稍微好一些的，有破烂的帐篷，运气不好的就只能露天蹲着，时不时的就会有士兵过来打骂一番。
苏绾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两个士兵抬着一具尸体出去，尸体上面遍体鳞伤，皮肉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让你不老实，来了这里还想着逃跑？也就是将军仁善，不然你会被做成人肉干充当军粮。”
“抬出去埋了，这家伙得感谢咱。”
离得近了，苏绾看到尸体有些地方都腐烂了，有蛆虫蠕动。她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心中平静的根本不像自己。
环境对人的改变真的是潜移默化的厉害，明明以前苏绾还有轻微洁癖，最是见不得脏，现在却能面不改色的看着尸体从自己身边经过。毕竟也是经历战场洗礼的人，变化还是很大的。
破烂帐篷都打开，露天的那些也都坐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因为这些人知道如果自己被挑走，就能活下去。
这才几天功夫，这些人就瘦的脱了形 ，难闻的气味充斥在这个狭小的地方。
王增忽然挡在前面，“苏姑娘，要不你站在外面指，我把人带出来？”
“不用，你腿上有伤。”苏绾说着，把裤腿缠紧，抬脚走近这块圈着众多俘虏的地方。
有些人能明显的看到草原人的特征，眼神麻木，好像灵魂已经被抽离，还有一些看上去凶狠的像饿了许多天的狼，随时都有可能吞噬同伴，还有一些张开的嘴中能看到红色的还没嚼烂的血肉，他们真的在啃同伴。
苏绾还记得她的历史老师说过，很久很久以前，人们以部落的形式生存的时候，死人从来不会浪费。磨牙的声音之所以让人害怕，就是因为那时候留下的牙齿摩擦骨头的声音带来的恐惧，这种恐惧印刻在基因中，一直传下来。
看着这些或是麻木，或是凶狠的人，苏绾想到了原始人。
突然有个人想要伸手，苏绾下意识后退，看到他的手被绳子绑住，后退的身体又回来，继续淡定的往前走。看了这么些人，她还是没看到满意的。
最角落有几个人没有绑绳子，但他们也没有力气动弹，这都是战场上受伤太重，但是一时半刻又死不了，宋屠苏规定不允许埋活人，所以才被抬回来，等这些人熬死了，就会被抬出去埋掉，真正能熬活了的，恐怕万中无一。
“唔……”走到最角落，苏绾蹲下，看着缩成一团，一只脚已经坏死的人，她伸出手指着这人，“你是第一个。”
挑选了第一个，后面的就容易的多，苏绾还记得宋屠苏说的，挑选有中原血统，最好是在部落就被迫成为奴隶的人。
是个人挑选完，除了第一个，其他人都能自己走动。
让这些人抬着第一个，回到私兵营，苏绾立刻开始指挥，“把这九个人拉去洗干净，换上新的衣服，头发都刮干净。这个送到我的帐篷，再送一桶热水。”
“我来安排。”王增虽然不解为什么苏绾带这么个人，但没问出来。
躺在地上，坏死的脚散发出浓郁的臭味，苏绾轻轻用手戳了戳，立刻有黑血流出来。阿丑蹲在苏绾后面，并不靠上前。
热水送来，苏绾关上帐篷，先是用粗布帮这人擦身，拨开身上破烂衣服的时候，苏绾笑道：“我早就认出你，不用多想。救你，是我个人的意愿。”
身体虽然干巴巴，却很高大，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是女子。
忽然，阿丑跑到帐篷门口蹲着，眼睛亮晶晶的。
下一刻，帐篷打开，宋屠苏弯腰进来，把苏绾推开，接过她手中的粗布代替她的活儿，冷道：“不知道危险不危险你就敢把自己关起来，这些人中可是隐藏着一部分刺客。”
“可……”苏绾试图狡辩。
熟练的抓起坏死的脚看了眼，宋屠苏道：“得砍掉。拿斧头来……”
“有麻草。”苏绾指了指放斧头的地方，上面铺着晾干的麻布，斧头也用沸水煮过。
接过斧头垫了垫，宋屠苏利落道：“私兵营不需要麻草。还愣着干什么，拿布来。活下来就算你命大，可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包扎完，宋屠苏立刻对着外面招手，王增带着人把东西清理走，顺便把人抬出去。
帐篷里有古怪的味道还没散完，宋屠苏坐在门口，背对着苏绾，淡淡道：“你不应该贸然跟她独处。这里也是战场，只要是活人，就必须得防备。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