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光身为分神期的大能, 自然见过不少美人。
妩媚的、清纯的、天真的、可爱的……
但没有哪一个美人,带给她的冲击力如此之大。
濯濯如青莲, 婉婉如皓月。
这么一句话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听见自己心脏陡然加速, 浑身的灵气运转都在不知不觉间加速了不少,好一会儿, 她才从那种像是被万顷巨浪迎面扑来的冲击感中回过神, 目光不自然地转向了她垂在肩膀,湿漉漉地头发。
“过来。”她说。
沈朝夕乖巧地走了过去。
她跪坐在床榻边上,当赵初光伸出手时, 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头靠了过去。
若是在修真界里, 这种将要害交到旁人手中的事情,非极为亲近的人之间,绝对做不出来。
哪怕知道云朵身为凡人,没有这种护住命脉的意识,赵初光的心弦还是忍不住为她的信任颤了颤。
撩拨他人心弦的时候, 沈朝夕倒没觉得将要害交到别人手里有什么不对。
分神期的修士,哪怕是在这个修士满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世界,也属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别说她的实力不过出窍期,哪怕是分神期,她一个没有信徒的神道修士,也打不过一个以剑为命的剑修。
与其贪生怕死引起一名高阶修士的警惕,不如坦然大方一些。
常年握剑的手抬起来,好一会儿,才缓缓落到带着水汽的发丝上面。
纤细却有力的手指,缓缓插入发丝当中,随着她轻轻地揉搓,一阵云雾升腾而起,沈朝夕的头发随之变得干燥柔软。
常年练剑的缘故,让她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十分粗糙。
摩擦在沈朝夕的脸上,刮得有些疼,不过她动作轻盈,痒痒的竟然让她觉得有些舒服,人体烘干机烘到最后,她竟然眯起了眼睛。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掌心的生命,柔软脆弱的惹人怜爱。
她漂亮,乖巧,懂事。
被蜕骨丹大致清理体内的杂质后,虽然还是凡人,但她的皮肤已经细腻滑嫩的像是羊脂白玉,软软的,弹弹的。
这是她的徒弟。
赵初光的手指捋过发梢,随着最后一点发丝的烘干,视线重新落在了沈朝夕的脸上。
倚靠在膝盖上的少女闭着眼,睫毛细长,在下眼睑投下一片细细的阴影。
精致小巧的鼻梁,像是上好的艺术作品,饱满的嘴唇呈现出一种樱桃般的红色,甚至能看到一颗唇珠。
手指无意识地按过丰润的嘴唇,露出里面编贝般的牙齿,像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少女张开嘴,将手指含了进去,赵初光只觉得一点湿润柔软的东西舔过自己的指尖,她便如同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指尖上尚且残留着一点水润,她看着这一点水光,心跳如同擂鼓。
难道养一个徒弟,就是这样的感觉?
鬼使神差般,她舔了舔自己的指尖,似乎能够品尝到,上面残余的甜味。
……
沈朝夕这一觉,睡的并不□□稳。
顾无争的馈赠虽然全是自愿,但到底是将一个人的神魂力量尽数赠送给另一个人,难免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比如说梦境。
以往穿越到每个世界的时候,沈朝夕虽然也会接受信徒的记忆,但都是像看电影一样,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匆匆翻阅,了解个大概,能够完成任务即可,即使因为某些情感过于强烈对她造成了影响,也很容易消除。
但这次不一样。
梦里,没有沈朝夕,只有顾无争。
要不是知道顾无争是心甘情愿将一切都交付给自己,沈朝夕几乎以为她是来夺舍自己的了。
满天的鲜血,熟悉的面孔,死不瞑目的眼睛。
“不、不……”
“不要走……”
“不要死,求求你……”
对环境十分敏感的赵初光惊醒,就见她躺在床上的徒弟,满头大汗,手舞足蹈地似乎想要抓着什么东西。
她想起茶水铺老板说过的话,“……没爹没娘……老猎人死了……”,到底是个孩子,哪怕面上再怎么成熟镇定,想来突然失去亲人,又被告知要去修仙,恐怕心里也是怕的。
赵初光没有哄徒弟的经验,看着沈朝夕一个人双眼紧闭,唱了半天的独角戏,最终还是站起来,坐在她的床边,抓住了她到处挥舞的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被褥,道:“别怕,为师在……为师不走……”
少女哭着祈求:“别死……”
赵初光道:“我不会死。”
得到了保证,少女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只是抓着赵初光的手,却没有放开。
赵初光想了想,腿一收,躺在了她的旁边,学着曾经看过的农家妇女哄小孩的模样,轻拍沈朝夕的身体。
闭着眼,原本只是打算陪自己徒弟躺一会儿的赵初光,最终熬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修士虽然可以用修炼代替一部分的睡眠,但到底无法完全取代。
在她呼吸平缓后,被她安抚的少女,反倒突然睁开了眼睛。
出身战场,又在末世生活了那么多年,沈朝夕学的最好的,大概就是警惕。
哪怕赵初光已经放轻了脚步,收敛了呼吸,但就凭借她分神期的实力,只要向着沈朝夕靠近,后者的心中都会拉响危险警报,无关杀意与否,这是一种神道修士天生对环境的敏锐度。
但反过来,她此时睁开眼睛,却又不怕视线引起赵初光的注意。
修士里常有人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此来修炼无情道,但事实上,真正做得到将天地万物都当做刍狗的修士,唯有生于人族,却又不同于人族的神道修士。
她看赵初光的目光,与她看一块石头,一片树叶,没有任何的不同,自然不会引起分神期修士的警觉。
赵初光无疑是好看的。
但这种好看,是高高在上,冰冷而又倨傲的好看。
她躺在沈朝夕的身边,沈朝夕都能够感受到她骨子里传来的那股寒意,在这个不算热的天气,可真是有些冻人。
但是……
沈朝夕凑到她的唇边,小心地吸了一口气。
这种高阶修士,简直是个行走的大型充电宝,只要吸一口,就有无数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
沈朝夕觉得她现在有些像是聊斋异志的吸走书生精气的妖怪,然而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顾无争魂飞魄散,留给她的身体也没好到哪里去,逃出天元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朝夕都是依仗着神道修士的本事,在大山里面打转,靠一些没有强大灵兽守护的灵花异草续命,实在是穷途末路的时候,还要拉下脸皮,朝一些守护者仙草的灵兽讨点灵药,这才勉强将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身体给补起来。
吸气的时候,沈朝夕不小心碰到了赵初光的唇。
就像她白日里放在沈朝夕腰间的手一样,她的嘴唇也是冰的。
沈朝夕皱了皱眉头,冰系的灵气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但聊胜于无。
将偷来的精气纳入体内,缓缓运转功法,开始修复躯体,沈朝夕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要赵初光不刻意用神识去扫描她的身体,那她在外面,就是个半点灵气都无的普通人。
漫长黑夜的宁静,中止在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当中。
赵初光在叫声响起的时候就睁开了眼,见沈朝夕还在睡觉,二话不说将人抱起,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飞剑直接落在她的脚下,朝着尖叫传来的声音赶去,她看着不远处弥漫的魔气,脸色沉的可怕。
被风一吹,沈朝夕也睁开了眼睛,看清楚环境之后,下意识地拽紧了赵初光的衣摆,显得有些害怕。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赵初光道:“城里有魔修出现了。”
“魔修?”沈朝夕咬唇,适时地表现出一个凡人女子的无知,“是话本里那种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吗?”
“差不多,魔修是堕落的修士,你虽未入道门,但既然拜我为师,我就要好生教导你,修炼无捷径,唯有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修为才是自己的,若是贪功冒进,急于求成,以至于走火入魔,就切莫怪我清理师门,大义灭亲。”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沈朝夕哆嗦了一下,小声地道:“我一定听师父的话,我不敢的。”
赵初光摸摸新徒弟的头,觉得她真是乖巧又听话。
心里顿时软成了一片。
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乖巧,只是先跟你说一道。”
沈朝夕:“是。”
赶往尖叫声的道修,不止赵初光一人。
城中不可御剑,除了分神期的她有这个特权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路狂奔而来。
尖叫的源头,是一处府邸,赵初光带着沈朝夕御剑飞在上方,看着数个修士翻过围墙,跳了进去。
沈朝夕好奇道:“我们不进去看看吗?”
“不着急,”身为分神期修士,赵初光还没有到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出手的时候,如果不是收了新徒弟,她今天甚至未必会赶过来,“主要是带你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