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想找他,那就去找吧,左右也离得近,记得快去快回,可别等会儿下起雨来。”
外婆的话让许慎下定决心,他拿着礼物,驾轻就熟来到江恪家附近,他猫着腰来到杂物间,伸手扣了扣窗户。
过了好大一会儿,杂物间的门才被打开,一道瘦小身影从门里钻出来,看见许慎,他拉许慎远远走开。
许慎上下打量他,看见他身上又添了伤痕,他皱起眉头:“你爸妈这几天又打你?”
“我妈快要生了,这几天心情不好。”天边雷鸣电闪,江恪脸色惨白一片,他没多说别的,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许慎伸手轻轻碰了下江恪的伤痕,重重叹了口气,他把手里精致的礼物盒子递给他:“江恪,我要走了。”
灰色墙角下,阴风阵阵,乌云在天边堆积,如同破败棉絮。
两人身影很小,像是经不起风雨的绿叶。
江恪愣了许久才接过礼盒,打开盖子,里面是款怀表,金色金属翻盖,圆面,怀表上有条长链子。
江恪想问他什么时候还能再来,许慎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你看着时间,等时针走过4380圈,我就回来过年了。”
听到这句话,江恪勉强笑了下:“好。”
忽然,雷电轰鸣,老太太不放心许慎,出门来找,在巷子口望见许慎身影,远远地喊:“小慎!快下雨了,赶紧回家!”
许慎还有好多话想跟江恪讲,此刻时间来不及,他上前一步,匆匆抱住江恪,在他耳边道:“江恪你等我长大,我长大后就能保护你了。”
清新草木香,一触即散,恍若场温柔美好的梦境。
江恪看着许慎远去身影,一直望着,天空下起雨,豆粒大小的雨点当头砸下,他站在雨里,慢慢笑了起来。
他并不需要许慎保护,他想快点长大,永远陪在许慎身边。
回到家时,许慎险险没有淋到雨,老太太还是不放心,盯着许慎喝下姜汤。
晚上睡觉前,许母打电话过来,叮嘱许慎记得收拾好行李。
许慎很闷地应下了。
听出他话里情绪,许母笑道:“怎么?不舍得回来了,小慎不想爸爸妈妈吗?”
许慎沉默许久:“我在这里交到个朋友……我很不放心他。”
“小慎以后还会有更多朋友的,”许母温柔地劝道,“爸爸妈妈很想你,弟弟也很想你,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许慎趴在桌子上:“……好。”
这一晚上,许慎睡得并不算踏实,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连绵不断的雨声。
半夜,许慎被说话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下床。
客厅里,一个人身披雨衣,神情焦急:“老太太,现在情况紧急,江家出大事,江家那大儿子被打得不成人形!村里谁都劝不住,那小孩平日与您亲近,你要不要去看看?”
老太太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她转头望去,小少年站在门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他面色惊惶地冲上前来:“你说什么?江恪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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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江家此刻一片混乱, 怀孕女人半夜忽然羊水破了,要临盆,他们不舍得花钱去医院, 于是私下找稳婆接生, 男人让江恪去请稳婆。
稳婆过来后帮忙接生,女人疼得要命,在雨夜苦嚎, 声音凄厉,几个小时后, 她拼死拼活终于把孩子生下来, 可却是个浑身青紫的死胎!
男人很迷信, 一看死胎,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屋里肯定有邪气至极的东西克死了他刚出生的儿子,找来找去, 看见江恪, 他自觉找到了源头,拎起江恪往死里打!
江恪这个扫把星,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如今待在这个屋里, 把他未出世儿子的位置占了,所以他儿子才会死!如果没有江恪就好了, 没有江恪,他儿子定然能平安顺利地出生!
江恪怎么还不去死!!他今天就要把他打死!!
男人暴怒如同野兽,蛮不讲理,凶恶至极,他这回闹的动静实在太大, 哪怕是雨声都掩盖不住,左右邻居纷纷过来拦他。
见实在劝不住,才去请的老太太。
老太太跟许慎赶到的时候,江家地上,满是红色蜿蜒血迹,江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他面无表情地待在墙角,哪怕嘴皮咬破都不吭一声,眼神冷到极点。
男人被几个人拉住,仍想冲过去,门口忽然传来个苍老稳重的声音:“住手!”
这声音村里的人都熟,男人转头看去,看见是老太太后,狰狞脸色终于稍稍收敛几分,但也仅是几分而已,他讥笑道:“我打我自己儿子,你一个外人管什么?”
许慎在看见墙角几乎是个血人的江恪时,心跳几乎停滞,对于金尊玉贵,家人平时连杀个鱼都避着他的小少年而言,眼前这幕血腥场景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他呆愣几秒,慢慢走到墙角边,手指发颤地去碰江恪:“江恪……”
江恪呼吸微弱,原本布满寒冰的眼眸在许慎到来之际,迅速变得与往日无异,他挣扎了下,想坐直身体,却牵动一身伤痕,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失血过多会死的,江恪流了这么多血,家里人对他狠心至如此地步,完全不把他当成个人看。
小许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想去碰江恪,可又怕碰伤他,于是只好虚抱着他,一声又一声,声音哽咽:“江恪,你不要害怕……江恪,我来了……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的……”
滚烫眼泪掉落江恪肩头,江恪心颤了颤,男人打他的时候,哪怕打断骨头他都能忍,但小少年趴在他肩头不过才哭两声,他却觉得,难以忍受,好似所有忍耐都在这眼泪里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终于勉强努力坐直身体,他顾不得满身血污,伸手抱住雪白的小少年,低声道:“我没事,我不疼。”
许慎却哭得更厉害,眼泪滔滔不绝,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好的江恪会遭遇这些,为什么他还这么小,却没有人,肯好好待他,他家人是下了死手,要把江恪打死,他要是再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江恪没有办法,小少年哭得这么惨,活像是挨打的人是他自己,他忍着疼痛,慢慢拍着许慎的背,安抚他:“真的不要紧……”
眼泪浸湿肩头,触到皮肤,十分刺骨,江恪抬起眸,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江家男人,第一次萌生出噬骨的恨意。
老太太继续跟男人交涉,她面容严肃:“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如果被举报,你是要去坐牢的?”
江家男人是法盲,但法盲也会下意识对坐牢两个字产生惧意,他眼神闪躲,仍然嘴硬:“他害死了我儿子!我让他偿命,天经地义!哪怕是天王老子来,都管不了我清理门户!”
屋里村子里其他人好声相劝,男人却愈发嚣张。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拿出按键手机,“我请管家来论断论断,看你谋杀亲子,要判几年。”
清晰按键声在室内响起,窗外雷电轰然闪过,一片青白。
虚张声势的男人见状,终于开始着急,他一把上前去,就想把手机夺过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多管什么闲事?!”
老太太厉声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老太太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家,平日交往的人都是社会名流,这些人均对她礼遇有加,逢年过节送礼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她生的女儿也嫁了好人家,有权有势,平日里根本没人敢惹这尊大佛。
仅剩的理智拉住男人,他咬了咬牙,把手收了回来,他冷声道:“老太太,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江恪安抚下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的许慎抬眸,看向老太太,他哀求道:“外婆,我们能收养江恪吗?”
他这话一出,屋里的人皆变了脸色,就连江恪面上都闪过一丝讶异。
老太太垂眸看许慎,又看着浑身浴血的江恪,眉头紧锁。
夜色愈发浓重,大雨劈里啪啦下了一整夜,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老太太既然插手管了这桩闲事,自然要管到底,否则江恪面对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最终两家达成协议,老太太不追究玉佩赔款,而江家交出江恪监护权。
江恪被连夜送往医院救治,许慎原本想跟着,却被老太太勒令回去休息。
躺在床上的江恪,看着惨淡雨幕里,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一直到小少年化为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这次一别,许慎就要回他父母的家了,两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
他手里紧攥许慎给他留的怀表,想着左右不过半年时间,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