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从山上走下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足足十五人,穿着麻衣,里面藏不住的锦绣华服。
他们一路走来,挎着篮子准备祭拜先祖的其他百姓纷纷低着头闪躲到一边。
江临沐不由多看他们一眼,村霸呀!
“看什么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睛!”为首男人瞪了他一眼。
江临沐笑了笑,嘴开始欠:“看狗呢!”
“你找死!”男人抡起拳头,像这样的小白脸,他可以一下子打十个!
“胡闹!”他旁边的老人呵斥道:“刚祭拜完老祖宗,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成何体统?”
男人讪讪收起拳头,恶狠狠瞪了一眼江临沐:“你给我等着!”
老人也抬眼看向江临沐,沙哑而沉闷地说:“小子,今日就放过你。”
江临沐微微挑眉:“我等着,你记得尽量多活……”
应鳞连忙拉了他一把:“师尊,别跟这些凡人有太多交集。”
“喔。”
江临沐心想这怕什么交集,他浑身充斥着死气,一股子腐烂木头味。
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好说呢!
待这群人走后,其他百姓才站直了腰板,又嫉又恨地冲他们背影“呸”了口唾沫。
“什么狗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
“都是祖坟冒青烟啊!”旁边妇人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向自家祖宗拜了拜:“老祖宗也保佑我家孩子啊!”
“那可不,他家当年还有入仙门的呢!县太爷都亲自过来看!”
江临沐笑着摇摇头,对应鳞低声说:“当年我入仙门怎么就没这个仗势呢!”
他又自顾自地说:“可能那时候我们穷吧,就算入了仙门也没人信。”
“师尊,莫要想了,走吧。”应鳞拉着他的袖子。
向阳的山坡上,即使隔着层层水雾,也看得见一片星星状的紫色刺蓟小花。
有座坟孤零零立在山坡上,碑是用一大块白玉石铺成的,四周围着护栏,修整得格外豪华,坟前还种着两棵郁郁葱葱的青松。
“李师兄他真是费心了。”江临沐愣愣地看着这座坟,眼底有些酸涩:“她流浪了半生,也算有个归处了。”
他推了推应鳞:“还站着做什么?快跟我过去,母亲若是看到你,一定也会很高兴。”
应鳞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我看坟身上还盖着花圈,莫非还有人祭拜她?”
“也不是不可能……我托李师兄给母亲送过许多灵石,换成凡间可值黄金万两,她心善,也行又收留了什么孩子呢?”江临沐勉强笑了笑:“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记着她,真是太好了……”
江临沐拉着应鳞走到碑前。
墓碑上写着“陈家之父重良之墓”。
墓前还带着未燃尽的香火,冥币被雨水打湿粘在碑前。
这是别人的墓,还有人家子嗣供养着。
应鳞拉住神色恍惚的江临沐:“师尊,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江临沐声音沙哑:“我当初算到的就是这地方,山为阳,有山神镇压,野鬼不敢近身,水为阴,双水环绕,真龙显现!李师兄说过,他就是将母亲埋在这里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会不会是别的地方?”应鳞环顾四周,此处不大,即使隔着丝丝雾气,也能看出除了这里没别的坟了。
“我去找李长风。”
“不可!”应鳞连忙拉住他:“宗门中人,无论是谁,除特殊任务外,不可私自入凡世!”
“师尊别急,方才来的时候,咱们也看到了有一大家人从这里过来,这烟火未熄,花圈如今也不是普通百姓用得起的,应该是他们留下的,不如先去问问?”
第17章 生者为过客
陈家在镇子还未建起来之前就已经坐落于南边了。
他们一家人虽然横了些,但运气也的确很好,附近良田百亩,即使干旱也有不少收成,他家子弟也争气,有入修真界的,还有从商,从仕的,没一个是吃素的。
若是论起来,只能感叹一声人家“祖坟冒青烟”。
“应该就是这里了。”江临沐眯起眼睛看向写着“陈府”二字的牌匾说。
这方圆数十里,数这座宅子最高最大,稍微一问百姓就知道了。
红砖黛瓦,两个大石狮子镇在门前,大门足有俩人高,可供五人并肩走过,门把手是两个吐着铜环的龙首,龙眼乃玉石磨成。
到现在还没让人给挖走真是三生有幸。
最为人看中的却是上面的牌匾。
字是真的丑。
江临沐没心情探讨这丑字,拍了拍门:“有人吗?”
没过一会儿,门被“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老管家头上还戴着孝帽,见到这几人立即横眼瞪他,顺手准备关门。
江临沐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抬脚一踹,管家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自己竟被门顶得摔出好几寸远。
应鳞目瞪口呆,连忙拉住江临沐:“师尊,咱们只是过来问问事儿,不可以对凡人下杀手!”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江临沐微微偏过脑袋,直勾勾盯着他,嘴角扬起讥讽一笑。
他目光阴渗渗的,像一条俯在暗中的毒蛇,盯得应鳞心里猛得一颤。
江临沐怎么会做出这幅表情?
应鳞只觉得毛骨悚然。
自己好像从出生,一睁眼就认识了江临沐,这个人性子好,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
不,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次只不过气急了,暴露出自己真面目而已。
“怎么会,只是提醒一下师尊……”应鳞顿了一下,声音愈发顺从:“凡人脆弱,还请师尊小心下脚……师尊!”
江临沐大步向宅内走去,几个小厮见此,冲上来拦住他们。
“客人是谁?”
“没有通报不能见老爷!”
“老爷正在祭祖!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江临沐微微抬首:“也不是什么多大事,有件事情想问一问你老爷。若你们知道,也可以回答我。”
为首的小厮挠挠头,看这俩人衣着,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随便打发了也不行,只好说:“客人请问。”
“你们老爷家的那座坟是什么时候建成的?附近可还有其他坟?”
小厮毫不犹豫地说:“老祖宗的坟在好几百年前就建成了,这个镇里人都知道。”
“那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坟?”
“当然没有了!老祖宗坟建成后,那座矮山就被陈家包下了,除了祭拜,不准做其他用处。”
江临沐脑子一蒙,随机揪住小厮衣领,咬牙切齿问:“他是不是撅了一个老妇人的坟!是不是!”
“这,这我哪里知道……都过去了这么久,也,也只有老爷他们知道了。”小厮哆哆嗦嗦地说。
“你老爷呢?”江临沐松了手。
小厮指向东南方:“老爷正在大堂里,准备去……唉!客人,你去哪?”
江临沐一把推开他,往他指的方向走去,应鳞连忙追上他!
这时管家一瘸一拐赶了过来,看他们一群人愣愣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吼:“你们在这里站在干什么!拦住他啊!”
但是那俩人步伐极快,仿佛一转眼都没了影。
见鬼了似的。
陈家家主陈晏与他的几个儿子正在大堂处洗手焚香,每次祭拜完先祖后,还得再祭拜一人。
他们家族的大恩人!
他的俩个儿子站在自己后面,老大从商,赚了不少钱,还添了好几处铺子,老二从仕,年纪轻轻,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了,若不出意外,今年的状元郎就是他。
陈晏越发满意。
“你们态度都放端正点,特别是老二,记得让恩人保佑你金榜题名!”
“……你们恩人是谁呢?”江临沐靠在门口突然问道。
“谁!”陈晏惊得回头一看,他认出来了。
可不就是嘴贱骂他们的那小子吗?
陈晏怒气冲冲:“来人!把他轰出去!”
“老爷!”管家捂住自己鼻青脸肿的侧脸,带着几个拿着木棍的小厮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陈晏见他副模样微微一愣:“你这是怎么搞的?”
“都是他!他给我打的!”管家指着江临沐嗓子都嚎哑了。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们两个人!打!给我死里打!”陈晏指着他们二人吼道。
十几根棍子齐齐往俩人身上砸去,然而却不知砸到了什么东西,竟卡在半空中!
棍下仿佛狂风暴起,扬得众人衣袖翻飞,风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棍子竟断裂掉了!
“怎,怎么回事!”
“真是见鬼了……”
“你们,你们莫不是鬼!”陈晏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说。
今天可是清明节,鬼怪出行的日子!
只有鬼怪有这本事!
陈晏想跑,不知为何自己手脚竟动不了!
他转过头去看其他人,他们也都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若是通了神识,他们会看到自己的手脚被千丝万缕的灵力束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