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起身从后面抱着封卿,陆司珩恨恨的在封卿耳边问:“为什么你就没反应?!”
封卿拍掉陆司珩的手, 说:“有反应也要被你笑没了!起开, 快一些,估计不是小事。”
跟封卿这么一闹,陆司珩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就是神色不好,任谁看见都知道他心情很差。他沉着脸,动作迅速地穿上小厮准备好的玄色袍子。
乘车去了宫里后才发现朝廷命官竟然都在, 两人对视一眼,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萧景宸身边一直贴身照顾的李公公见陆司珩来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赶紧小跑过来, 说:“陆将军,封世子, 真对不住, 实在是皇上这边事情紧急,不得不派人将您二位叫来。”
“别说这个, ”陆司珩看了一眼殿门口进进出出端水倒水的宫人, 蹙眉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嗨哟!”李公公愁眉苦脸小声道:“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带着皇后一起出了宫,身边也没个人跟着,方才一接到有人要刺杀皇上的消息, 咱们的人就赶紧过去,那些刺客倒是都解决了,但皇上被抹了巨毒的剑刺到,如今正晕着, 情况不明,太医们都在里头了。”
“皇后呢?”封卿左右看了看,问。
“皇后娘娘兴许是被吓着了,呆愣着一句话也不肯说,刚被人扶着去了偏殿。”李公公说。
吓着了?
封卿垂眼深思。
陆司珩看了一眼一旁等着的重臣,问:“他们怎么都在?”
“皇上在外头出的事,瞒不住啊!”李公公说。
正说着话,就看到封弈快步往这边赶,一向注重形象的定国公此刻腰带竟然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刚睡下又匆忙起了身。
“怎么回事?皇上可还好?”封弈一过来就问。
封卿摇摇头。
陆司珩想了想,说:“父亲,您和皇上身边那几个重臣先做好准备,随时准备皇上召见。”
“这……”封弈立刻看向封卿,见对方点头,心中凉了半截,他来之前也没想到皇上的情况这么危险。
封弈离开之后,陆司珩对李公公说:“你进去看着,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合适,告诉太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皇上清醒一会儿。”
李公公双手用力交握,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他清楚得很,点头颤抖道:“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人走之后,陆司珩低声和封卿说:“若是待会他真的醒了,恐怕我也得进去,那些刺客的来历还不清楚,你在外头小心些。”
“好。”封卿应道。
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李公公突然从里头跑出来,站在门口喊:“传皇上的话,史太傅、定国公、兵部尚书、御史大夫、陆将军,这五位大人请挪步到殿里头,皇上要见您们。”
陆司珩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周围人的脸色,发现大部分人都是面露喜色,只有几个人神色担忧,知道皇上这个时间一醒来就召见朝臣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进去之后,里面所有的太医和宫人便都退了出去,殿内除了他们六个人外,还有一个史官。在萧景宸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摆了一个桌子,上头放着一份印了章的空白圣旨。
萧景宸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头顶还插着几根银针。
他半靠在床头,眼神紧紧盯着面前跪着的五个人,随后看向御史大夫说:“你……过来写!兵部尚书……在一旁监督!”
两人不敢耽搁,从地上起身站到桌子旁,刻意调整了一下位置,能让萧景宸看到上面的字迹。
“传朕旨意,朕死后,大皇子萧泽……继位!命……封卿……为太傅,史太傅协助。”说着,他看向陆司珩,道:“陆司珩!”
陆司珩低头:“臣在。”
“待到大皇子弱冠之年,将虎符交还,若抗旨不遵……立斩!”萧景宸说。
“臣遵旨。”陆司珩颔首,心中先是惊讶:凭着萧景宸多疑的性格,竟没有立刻收回虎符。随后仔细想想便明白了,大皇子年纪尚小,朝中众人虎视眈眈,这萧景宸是想让自己替他儿子暂时守住这江山。
萧景宸算准了封卿和封弈的品性,也将他和封卿的感情作为筹码摆在明面上。倘若陆司珩日后真的起了歹心想要这天下,以今日的安排,先不说他能不能接受自己死后遗臭万年,也不说他能不能承受得住御史大夫那边的压力,就说他和封卿两人的关系,必然会因此分崩离析。
陆司珩深吸一口气,他不仅不想要这天下,而且还想早点辞官回家跟封卿关上门过日子,现在可好!萧景宸一个旨意,他和封卿至少得在朝中再待个十几年!想到这点,陆司珩火气升腾,随后又赶紧在心里劝自己:算了算了,这狗男人马上就要死了,没必要因为他动怒!
趁着清醒,萧景宸将后事都安排妥当之后,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下李公公,在私底下跟他说了几句话,便撒手人寰了。
盛永五年农历八月初三,皇帝驾崩,同年,大皇子萧泽登基,封太傅摄政,史太傅协助,定国号为渊,建元延和。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不错,这是昨日先生教的?”封卿点点头,问。
“是!”萧泽说着,给封卿沏了一杯茶递过去,道:“太傅,这些功课朕都背下来了,咱们还是继续讲昭帝是如何将那贪官给彻底拿下的吧!”
“可以,”封卿说:“讲之前臣先问几个问题,若皇上都能答下来,便继续讲。”
“行!您问!”萧泽自信道。
陆司珩到点过来接封卿,结果对方还在里头教小皇帝,跟门口守着的宫人笑说:“待会儿太傅出来就告诉他我在御花园等他,让他去那里寻我。”
“是。”
刚一转身,陆司珩脸上的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年了,一开始小皇帝年纪不大,所以还好教些,直到去年,随着小皇子入学,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这种到了点还拖着不让封卿走的情况也就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只要他没及时来接封卿,宫里便立刻传话说皇上留太傅住下了!
坐到御花园的石凳上,陆司珩一手撑着额角低着头,暗自琢磨怎么样才能让这求知若渴的小皇帝按时放人。
“陆将军。”
听见有人叫自己,陆司珩敛下情绪,抬头见是楚越,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后。”
“陆将军不必多礼。”楚越示意对方起来,然后坐在他对面,说:“今日泽儿又没有按时放人?”
陆司珩假笑一下,跟着坐下,心想:明知故问啊,当娘的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什么德行?
见他这样,楚越忍不住笑出声,随后赶紧用手绢挡住嘴,说:“辛苦你和封太傅了,待会儿我就去和他说说。”
陆司珩并不觉得那小皇帝会听楚越的,但碍于情面还是道:“多谢太后。”
“太后娘娘,粥做好了。”一宫女跑来说。
楚越起身道:“我去看看,陆将军随意。”
“恭送太后。”陆司珩起身行礼。
等人走后,看着楚越离开的方向,陆司珩想到了三年前。
当年经过仔细排查,最终发现:萧景玉死后,他的旧部找到了废太子萧景安,一同策划要杀了萧景宸。他们蛰伏多年,终于等到了萧景宸单独出门这一天,便立刻安排刺杀。
刺杀中间,眼看救驾的人都到了,那些人也知道他们命不久矣,而之前萧景宸护着楚越的行为又被他们看在眼里,所以当着萧景宸的面,故意在临死前,把对方在夺储时暗地里做过的事讲了出来。
楚越听后当场崩溃,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清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陆司珩,问他萧清扬的死是不是和萧景宸有关。
陆司珩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说:“是。”
萧景宸临终前留给李公公的几句话都是关于楚越的。看见对方状态好转了,李公公找到楚越,刚开口表明来意,就被楚越赶了出去,并下令:只要有人再在她面前提一句先帝,便立刻处死!
想到这里,陆司珩摇摇头,楚越也是个性情中人,她曾和封卿透露,等到萧泽能独当一面,她就要隐姓埋名,去过向往中那快意江湖的生活。
“等久了吧。”
陆司珩回神,扭头伸出手指比划道:“是啊,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八次了。”
趁周围没人,封卿过去吻了吻陆司珩的唇角,退开笑道:“抱歉,生气了?”
“特别生气!”陆司珩心口不一地抓着封卿的手往外走,说:“得要五个深吻,不,十个才能好的那种!”
封卿挑挑眉,恍然大悟道:“是这样么?”
“是!”陆司珩坚定道。
“那这样的话——”封卿含笑,“你还是继续生气吧。”
“行啊封卿,”陆司珩气笑了,伸手敲了敲封卿的脑门,说:“你如今是不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