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卿安静听完,脸上依旧是浅浅笑着,就连封弈也越发看不透他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父亲的意思是?”封卿开口是一贯的平缓温和。
定国公沉吟半晌,道:“如今京城表面还算太平,但实则各个势力已经蠢蠢欲动,陆放一回,朝堂上的水就更浊了。”
封卿嘴角含笑的给封弈沏了一杯茶,不疾不徐道:“父亲是怕陆将军一旦被拉拢,定国公府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是啊,陆放如今手握重权,又立了功,有那个心思的不可能没动静,”封弈叹气,“他不趟这趟浑水还好,万一他被哪方势力拉过去,我定国公府又一向只忠于皇上,怕就怕狗急跳墙,到时候再把你牵扯进来。”
封卿听到这里,才放下茶盏,微微笑道:“父亲可知陆将军的为人?”
“以前的陆放就是个混不吝,满口粗话,”封弈想起小时候和陆放一起玩的场景,声音充满怀念,“虽然他那个时候总是到处闯祸,不过一心报国,正直豪爽,至于现在……我与他已有十多年未见。”
“据我所知,陆将军的性格与当年别无二致,”封卿注视着封弈,笑道:“父亲大可安心。”
“唉,那就好,”封弈说着,突然想起得来的消息,问:“我听说他那儿子才十六岁,但这次是他领着兵马一举平定边疆,立下大功。”
“是,听闻陆少将军年少风华,颇有陆将军方面的将帅之风。”封卿也听底下人说过陆司珩,小小年纪就混在兵营,十四岁开始领兵作战,到如今已经攒了不少军功。
“这个陆司珩如今已经隐隐有要超过陆放的意思,不可不防。”封弈皱眉。
“是。”封卿颔首。
宣平侯府。
“小姐,你醒了!”惊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顾婉云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杏儿?!
顾婉云睁大眼睛,刚要翻身下床,突然一阵眩晕重新跌回床上,头痛欲裂。
“小姐,您先别动,您是不是想喝水?奴婢去给您拿。”杏儿转身就要走,却被顾婉云一把抓住。
“对不起,杏儿,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宫……”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杏儿一头雾水,见顾婉云满脸泪水,随后反应过来,轻声安慰道:“小姐,可是头还在疼?都怪奴婢没用,让您从那么高的假山上摔下来,如今小姐能醒来,真是万幸。”
“你说什么?”顾婉云突然停止哭泣,抓着杏儿的手问:“你刚才说我怎么了?”
“小姐……”杏儿被这样的顾婉云吓了一跳。
“说,”顾婉云心里有个猜想,按捺住翻涌的思绪,问:“你刚才说什么,重说一遍。”
杏儿见顾婉云脸色不那么恐怖了,才开口道:“是奴婢不好,不该轻信四小姐的话,把小姐一个人留在假山上,让小姐不小心摔了下来。”
顾婉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十五岁这一年,被顾婉琴设计推下了假山。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杏儿见顾婉云神情恍惚,害怕的问。
顾婉云摆摆手,重新躺在床上,说:“你先下去吧。”
“可是……”
“先下去。”顾婉云闭上眼,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
“那小姐有事就叫奴婢。”杏儿无法,直得退下。
顾婉云闭上眼,把前世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随后猛地睁开,看向房顶。
萧景玉!顾婉歌!
既然上天让我重来一世,我必定不会当过你们二人!
第三章
陆家军才刚到京城外一公里处,就立刻有人跑到城里通知。
街头人头攒动,全城男女老少纷纷围在国道上,甚至有不少妇人抱着自己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出来的,两旁的酒楼里多的是人探出头来,都想一睹将军的风采。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即使已经正午,但天气依旧灰蒙蒙的,街头两旁站着的小孩子不住的跳着往手上哈气,试图让身体暖和一些。
醉仙楼的一个房间里。
顾婉云看着下面的场景,眼睛一闪,脑中闪过疑惑:上辈子北戎国是这么早就攻退的么?她怎么记得是在她嫁给那个人之后才穿来胜利的消息的,难道因为她重生,很多事也改变了?
“小姐,这些人都是出来迎接陆将军的啊?不知道将军长什么样啊。”杏儿站在顾婉云身后感叹。
想起上辈子远远见过陆放一面,开口道:“英俊威武。”但又想到这么一个人为了母亲终身未娶,不由心生愧疚。
杏儿性格单纯,对顾婉云怎么知道陆放长什么样并没有怀疑,只是由衷道:“真好。”
对面顶层的窗户忽然打开,露出了里面坐着的两个人。顾婉云随意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恨意,双手死死攥着手帕。
萧景玉!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对面跟着的侍卫小声道:“二皇子,好像陆将军要回来了。”
“嗯,”萧景玉笑着看向对面的人,说:“听说陆将军这次又打了胜仗,看来这次赏赐又会源源不断落在将军府上,说不定还会加封,大哥你说呢?”
太子萧景安端起酒喝了一口,才笑着跟萧景玉对视道:“陆将军会不会加封,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能这么快平定边疆,跟陆司珩不无关系。”
“确实,”萧景玉低头摇着酒杯道:“所以大哥这么早就来到月满楼,莫非是为了看看这陆家少将军?”
萧景安并没有否认,只问:“你难道不是?”
萧景玉一笑:“自然也是。”
说完,示意身后的人把窗户打开。
月满楼的另一间屋子里,封卿坐在窗边,止不住的咳嗽。李管家跟在后面,看着封卿这样,心疼的一个劲儿劝道:“哎呦,世子啊,这陆将军已经回京了,宫里晚上就会设宴,您身子才好,何必非要现在出来看呢?”
封卿手握着一个暖炉,道:“不一样。”
李管家愁眉苦脸给封卿倒了一杯茶,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现在更壮观点么。”
好不容易止住咳,封卿接过茶水,润了润嗓子,觉得舒服点了,为了不让李管家继续唠叨,问:“听闻陆家收养的那个孩子也跟在陆将军身边?”
“您说戚时谦?是啊。说起来这也是个人物,”李管家果然被带跑了,“听闻他在十三岁时就已医术惊人,一直待在军中做军医,偶尔会给边疆那些付不起药费的病人治病,那边的百姓都称他神医,人人都称将军府捡了个宝。”
封卿笑着摇了摇头:“是戚时谦走运。”
“陆将军回来了!陆将军回来了!”
一排身穿铠甲的士兵率先从城外跑出来开道,自觉挡在周围百姓前,大家踮着脚尖望着城门口。
第一队军马率先入城,刚进来,空气中便瞬间充斥着肃杀,刚才还喧嚣不已的接道瞬间鸦雀无声,穿着铁甲的步兵扛着数军队大旗走在两侧,脚下的踏步声回荡在空中。
人们慢慢看到了在这些士兵中间,从远处走来的军队,带头的是陆放,他身着一身银色将军盔甲骑着棕色壮马,眼神如同锐利的刀锋,神情刚毅,令人不敢直视。
陆司珩和戚时谦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后面是跟着的士兵将领们,远远看过去乌鸦鸦一片,军队中所有人都带着铁血之气,隐隐还能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味,这些人都是从战场上经过血洗归来的战士。
但是周围的百姓却没有一个害怕,这是保护他们的神,是他们的大将军。
陆司珩眼神极好,再加上知道小说里陆放回京时,太子和女主上辈子嫁的二皇子会在酒楼顶层相遇,于是抬头往左边酒楼上看了一眼。
抬头看向小说里说的房间,本来是应该是两个人,此时却只坐着一个裹得毛绒绒的男子。
没想到陆司珩会抬头看过来,男子愣了一秒,冲下面温和一笑。
封卿。
陆司珩骑在马上,这个名字浮上心头。如此样貌,怕就是那个倒霉的男二了。两人距离逐渐缩短,越离得近越觉得这天下第一美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作者费笔墨描写外貌最多的一个角色,不过…也果然是个病秧子,这大中午的,身上竟然披了一身的毛?
没有考虑到把习武的人和一个本就病弱的人放在一块儿比有多么不公平,陆司珩只觉得封卿真的很弱鸡。
又想起后来就他这么一个破身子还要为了男女主当丞相,殚精竭力的给两人做事,虽然女主让戚时谦给他治病,但那时毒早就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只能延缓几年,最后落个孤身一人,早早就病去了。
就因为这个,他还得完那个破任务,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还有一年,他不完成任务就要被抹杀,也就意味着他就会死亡。
想到这里,陆司珩冷冷移开目光,眼神也不再往旁边看。
“世子,刚才少将军是在看咱们?”李管家不确定的问。
封卿看着下面已经移开视线的人,回想起刚才陆司珩眼中的冷意,眯了眯眼,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意思,眼中闪过警惕,语气仍然带笑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