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咬吗?”禹承舟向他递去了手指,十指纤细白净,唯有那根,是微红色的。
江煜连忙摇了摇头。
现在不仅他的鼻息间,连他的齿缝间都全是师尊的气息,冷冽的枯松枝,微苦微涩。说来奇怪,不知道是这种气息还是羞耻感胜过了魔气,体内乱窜的灵流出现了被平复的势头。
江煜被禹承舟抱进了屋,放在了床榻间。
问鸿一看之下又急又怒,杀红了双眼要去追那两个魔修。他被禹承舟拎着衣领拽出了屋。
“追。”禹承舟冷冷地看着他,“你打算往哪追,追到了能打赢人家吗?”
问鸿不语,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盏被用作凶.器的烛台。
“他是为了保护屋里的你。”禹承舟不打他,不斥责他,一句轻飘飘的事实就将问鸿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你现在愿唤他主人,但主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剑灵而受伤,这我还是头一次见。”
江煜竟能为了保护问鸿独自挺身而出,这多少让禹承舟心中有些沉闷不悦。
问鸿沉默半晌,咬紧了牙,“把我变回剑吧,至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他的人形现在受到了识海中缺陷的抑制,确实不甚强壮。但灵妖者都是天性喜欢幻化作人形的,可以拥有五识五感,以人形陪在喜欢的人身边。
问鸿变了。
禹承舟的心情有些复杂,点了点头,发动了咒诀。
问鸿甫一变回剑形便悬于了江煜门梁之上,白玉剑身,剑锋向下,在夜色下闪着凛凛寒光。
屋外还需要清扫,柱子上的血迹,魔气袭击留下的黑色痕迹都需要清理得一干二净。
禹承舟从月色下捡起了那抹浅青色的长袍。
待他回屋,江煜安然平躺,似已睡去。禹承舟静默地坐于床畔,片刻,挥手给他盖上了那件长袍。
江煜兀然睁开了眼,抬手拦住了禹承舟的小臂,小声道:“帮我再驱除魔气吧。”
禹承舟一顿,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事,随口应下,刚从他的手心提出一小团黑气却又听这人开了口。
“骗人,这样只能暂时抑制,没有用的。”江煜抽了抽鼻子,“我看见了那朵黑色的花,长在我的识海里,扎根了。”
禹承舟的瞳孔骤然紧缩。
“师尊为何不肯帮我一次性驱散魔气,会怎样?”江煜的声音闷闷的,眸子却是亮着的,“会死掉,还是会变傻,会神识混乱。”
“别说了。”禹承舟打断他。
江煜却眼尖地捉住了他的小臂,还未等他阻拦便将那截袖袍褪了下去。
血迹坠成一条长长的线,已经干涸在皮肤之上。伤口竟然呈现触目的青黑之色,已经痊愈,只留一道诡异的疤痕。
“是我伤的。”江煜的声音有些绝望,这种伤疤是如此的眼熟,分明与他肩头的那条一模一样,一个骇人的想法在他心头逐渐成型……
“魔气会不会传染。”他哑着声音问。
禹承舟迅速收回手臂,遮住了伤口,安慰道:“想什么呢,不会的。”
屋内陷入寂静。
他再一抬头,发现侧卧在床的青年乌发散漫,双目紧阖,又咬紧了双唇,锦绣棉被下的瘦挑身躯抖得厉害。
空气中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禹承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掀开了被子。
江煜的右手攥成了拳,指尖深陷掌肉之中。左手施诀在右臂之上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同样青黑的伤口,同样瘆人的深度。
方才禹承舟身上的血.腥气又唤醒了魔气,他虚弱之下根本无力抵抗,只得求助于这种残暴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帮我全部驱除吧,我不想再失控了。”江煜的眼角泛上了红色,与那颗赤色小痣遥遥相应。
“我不想再伤到你……”
江煜来不及说完这一句,他蓦然瞪大了双眼,一丝难掩的鼻音.逸了出去。
师尊的唇落在了他的掌心中,一路向上,细细.密.密的啄吻落在他小臂的伤口上。
由于魔气附体,伤口依旧恢复的很快。迅速愈合的同时,那些新长出的嫩.肉.被.迫接受温润却又蛮横的触.碰,斑斑点点,洒落其间。
比魔气更让人上.瘾,比疼痛更让人煎熬。
夜色之中说不出的触感,麻.感攀升起来。
师尊抬起来头,凝视着他,目光一暗。
最后一个吻,不偏不倚,落在他被咬伤的下唇.瓣上。舌.尖将那里的血.迹一扫而净,略带有惩.罚.意味的吮..吸,让红.肿变得更加红.肿。
江煜不禁扬起了修长的脖颈,只有微微迎合他才能略微减轻那种过.电般的酥.意。
这是在干什么。他的脑中混成一团,思绪从魔气中彻底逃脱了出来,这下又陷入了另一滩深渊。
“还自..残么。”禹承舟停留在他唇边半寸,鸦青色的睫羽半垂,“你伤到哪,我便吻哪。”
第29章
江煜突然想起方才动用魔气时失控的原因了,是魔君那张脸,都怪那张魔君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无法张嘴说话,轻轻一动便要碰上那人的唇,好像是他主动索.吻似的。
“现在还觉得会失控入魔吗?”
微凉的手帮他撩开了眼前的一缕发。
江煜艰难地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失控,现在也是失控,只是脑海中换了一张脸,他有些无力地想。
禹承舟见他点头,又欺身上来,鼻尖相蹭,唇瓣与唇瓣悬空相对。
青年紧张地闭上了眼,连呼吸都摒住了,睫羽扑闪个不停,好看的双眉蹙到了一起。
纤细的手指倒是不挠自己胳膊了,而是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越抓越紧,乱成一团。
禹承舟不禁勾起了唇角:“你在期待什么?”
江煜感受到身前那团巨大阴影起身,强大的威势骤然而散。他犹如脱水的鱼儿,全身湿淋淋,大口地喘.息,四处寻找空气。
江煜坐起身,靠在床柱上,垂下眼眸,靠着夜色隐藏自己漫到耳垂的红.晕。
“刚才你只是情急之下主动动用了魔气,紧张,恐惧,激动。”禹承舟敛了笑容,认真询问,“可还记得最后为什么会失控?”
他想试着帮江煜找到根源,找到可控的方法。
可江煜只是沉默地坐在那,一脸的不肯说,不配合。
禹承舟换了个问法:“你试着回想失控时脑海中的画面,看能不能再调动起来。”
调动起来?江煜遽然抬眼,疑惑地望着他。
在触及到师尊坚定而可信的目光之后,江煜点了点头,他知道禹承舟是在帮自己。
回想魔君的脸,是一项艰巨而痛苦的工作。不仅是那张脸,被侵.犯,被吻到的感觉一同涌了回来。
他的唇又薄又凉,柔软却又有些干涩,好像与谁的唇很像……
“江煜!”是师尊在唤他。
江煜蓦地睁开了眼,慌了神,他的手中又是那柄黑火炼制的匕首,刀锋对准了在场的另一个人,禹承舟。
失控之时的无差别攻击再一次出现了!江煜根本控制不了这把利刃!
不可控的武器根本不能算作武器,那是自我毁灭的陷阱。
禹承舟一脸平静地抬高了他的手,这下子,锋刃离禹承舟俊美的脸畔更近了一寸。
江煜害怕地想要缩手,心中是抑制不下的躁怒。可下一秒,一个吻又将他浇透,让他的全身浸泡在那股冷木的檀香气中,去至另一种极端。
这次师尊吻在了他的瘦削凸起的腕骨上,停留在上面的那一瞬,既单纯虔诚,又暗藏将人拆.骨入.腹的汹涌激.浪。
江煜犹如被人抛至高点,又稳稳接住。匕首消失了,火苗霎时消散如烟。
“可以了?”禹承舟抬起头看向他,“记住这种感觉可以帮你调节情绪,控制魔气。”
他顿了顿,声音一压,“或许需要多来几次,巩固记忆。”
多来几次?
江煜一愣,连忙抽回了手,强调道:“我不会再动用魔气了,用不着学习控制。”
用这种方法控制,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我也希望你能够再也用不着……”禹承舟轻声低喃,他叹了口气,将人放平在床,“睡吧,不用担心了,魔修不会再来了。”
他放下厚重的帏幕,将人藏在床榻内侧,明日的大典金足鸟会替他去,江煜根本用不着露面。
灵力过度消耗,江煜的头昏昏沉沉,这次用不着任何法术,顷刻便能昏睡过去。
“师尊。”江煜把脸埋在松软的被褥里,声音闷闷的,“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禹承舟帮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刚刚好盖过肩头。
“明日便回,我带你回。”
听到这话,困得眯成缝的小眼终于安心地阖上了。
江煜又做了梦,迷迷糊糊之间看到的不是青漓宗的主峰,不是他的弟子房,而是漓阳峰上榛榛莽莽的万亩密林,清泉绕着简朴的两厢居,古槐常青永伫。
大典算好吉时,定于晨间卯时三刻来迎江煜。
卯时整,天空泛着蟹青色,一个黑色的长袍虚着脚步,推门进来。他四下探望一番,目光触及霞披凤冠的佳人,神情暗了暗,摸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