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江悠然地从殿前走了过来,他这几日用了各种方法试探,可顾陵始终一副真傻了的样子,倒让他放心了几分。他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语调松快:“过几日终岁山开试剑大会,明日开始各门各派的弟子便要上山了,你近日身体不适,便少出去吧。”
顾陵仰头一笑,乖巧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猫师兄痛定思痛,决定托我转告大家,他还要虐上一段时间时间未定1551
【顶锅盖抹泪儿】
以及我又开始思索要不要改名字惹,写完这几章,我发现师兄毫无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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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前夜
试剑大会原是修真界五年一期的盛会, 照例在终岁山主峰上复澜台举行,是为修真界众派弟子崭露头角、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当然, 也多有自负才华的散道游人上山来观战打擂——倘若被哪门哪派的长老看上了, 便可从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摇身变为名门正派弟子,也是因此, 历期试剑大会总是终岁山最热闹的时候。
上一次试剑大会惊艳众人的俞移山周自恒皆成了修真界通缉天下的罪人, 不禁让人叹一句世事难料。阙阳山闭门谢客,这回也未派弟子前来参加试剑大会, 只有琼年一人独自坐在刻了“阙阳”的左侧第一排桌下喝茶。
云宫之乱后, 谢清江好说歹说, 终于让她同意, 在后山葬了季良宴的尸身。她在终岁山逗留至今, 每日冷着一张脸, 也不与人说话, 闲来无事只会往后山他的墓碑之前喝酒祭奠, 再不然便是来看顾陵。
她每次来时都带一壶酒,顾陵不说话,她便也不说, 喝完一壶酒后便走, 只有遇见萧宁时,才会与他低言几句。
既要开试剑大会, 谢清江就算有心避人也没有办法,沈长夜闭锁慎戒阁,多年来不见客, 只能依靠着他与左挽山同四方来客寒暄。
如此一来,顾陵终于找到了机会,在试剑大会前一日的傍晚偷溜了出去。
方才隔了一道门,他听见谢清江与来拜访他的、不知是谁的客人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一同出门往风露阁去了——今夜风露阁设宴款待四方来客,想必他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
他脚步轻快地穿过丹心峰的竹林,一口气跑了许久,才跑到复澜台后众参会弟子的住处。依着前世记忆,他在那几间阁子处七拐八拐,终于成功地找到了东阳冉家的住所。
房内有人在收拾房间,一边收拾一边讨论着:“……明日大少爷出去对战,遇上的可别是小少爷吧,小少爷在终岁山待了这么久,也不知修为如何了。”
另一人回道:“不能够,我听人说,明日与大少爷对战的是小少爷的同门师弟……”
先前那人惊呼:“师弟?大少爷可算得上天纵英才,是近年修真界响当当的少年人物呢!怎么终岁山竟派毛头小子来和大少爷对战……”
“嘘……”另一人打断了他,道,“虽说咱们东阳冉家是修真界大家族,但是那可是清江仙尊啊,若不是慕名,家主怎么会把小少爷送到清江仙尊门下……与大少爷对战的肯定是仙尊座下得意弟子,你不许到处乱说,免得丢了咱们家的脸,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不平嘛……”
顾陵紧紧贴着窗下冰冷的墙壁,双指困难地聚起些灵力来,将另一只手上小瓷瓶中的粉末无声地从窗口洒了进去。
随后他又顺着这一片的阁子,将那小瓷瓶倒得一干二净,这药倒也是东阳冉家的东西,名曰“化灵”,能在短时间内将人身真气化得一干二净,只不过持续不了多久,一两天过去便会恢复。
冉毓当年拿到了觉得好玩,下山游历前送了他和萧宁一人一瓶,说他们万一遇敌,也好用这个应急。萧宁没多在意,让他轻而易举地便偷到了。
小瓷瓶空了以后,顾陵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寄澜亭之下,颤着手,像是突然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坐了下去。
他背靠着冰凉的石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抖得厉害,根本站不起来。小瓷瓶在他手中被恶狠狠地捏碎,变成了一堆冰冷的碎瓷,顷刻便流了一手的血IX,UY。
上辈子做这些事时的心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如今他只觉得心口处好像凝滞了什么东西,一呼一吸之间似乎都是痛的,整个胸腔都弥漫着巨大的悲怆,这悲怆扼着他的喉咙,让他几乎要窒息了。
怎么会这么痛啊。
眼睛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顾陵张着嘴大口呼吸了几下,才把那濒死一般的痛楚压下了些许。他瘫坐在高高的寄澜亭台阶之下,把自己缩成了很小的一团,失魂落魄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盛夏的夜间一点都不冷,可是顾陵却感觉有一种刺骨的凉意从尾椎弥漫开来,毫不留情地把他劈成了两半,寒意贯穿了四肢百骸,冷得只想打哆嗦。
突然有人声从寄澜亭另一侧传了过来,好像有两个人一起走过了另一侧高高的台阶,在亭中坐下了。顾陵不敢出声,只好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来。
“今晚两位仙尊夜宴群宾,你不去和他们一起么?”
疏落的女声传来,居然是琼年的声音,顾陵一怔,只听见下一刻,萧宁的声音幻觉一般响起来:“我从席间溜出来的,已经告诉过师尊了,不妨事。”
萧宁在他面前的声音一向柔软缱绻,他几乎忘了初初与萧宁重逢的时候,他的声音竟是这么冷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防备的刺——这并非是因为对方是什么坏人,只是他受尽了孤独滋味,借此来自我防备罢了。
“你托我做的事,我会去做的,”琼年叹了一口气,当初在灵愿之岛上,也是因顾陵和萧宁,她才能寻到季良宴,虽然世事无常,但她对二人终归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是这法子有用吗……真的能让他想起来?”
“不知道,”萧宁声音低沉,似乎有些怅然,“我……只有这样的办法了,琼年姑娘,你可知——”
他顿了一顿,似乎很不习惯与旁人坦然自己的心事,语气十分别扭:“我从入师门开始,便只有我师兄对我最好……我以前被人欺负,也是他替我拦了下来,事无巨细地为我着想,这么多年,我除了师尊,只有他一个亲人……”
他没有说“师兄”是哪个师兄,可是顾陵知道,他从未叫过别人“师兄”。
“如今他受伤,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萧宁继续说着,“他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记得我说过的……他若如此,终岁山煌煌声名,于我而言,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顾陵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碎瓷片,一只手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来,只得把哽咽都咽了回去。
琼年诧异道:“你们师兄弟感情却是极好……”
萧宁回过神来,声音颇有些自嘲:“他如今似乎很讨厌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琼年姑娘,好歹你能与他坐一会儿,说上几句话,他却连看见我都厌恶……”
琼年默然,良久才说道:“你放心吧。”
萧宁似乎冲她鞠了个躬,声音依旧疏冷:“多谢。”
两个人沿着来路走了好一会儿,顾陵才敢松了手,却也不敢多待,只能从另一条路急匆匆地跑回了丹心阁。远处风露阁的灯似乎开始渐渐地灭下去,宴席想是快要结束了,顾陵在回来的路上便丢了那染血的瓷片,催着体内的法术愈合了手中的伤口,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在他经常坐的那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
萧宁这个小傻瓜……
忙完一切之后,他才敢重新想起萧宁,想起他不常露出的微笑,想起他带着情意的话,想起他那夜冰凉却柔软的嘴唇……这些曾填满他的心脏的东西,如今都变成了催命的匕首,淬了毒液,一刀一刀地捅进心口去。
等你看到我做的一切以后,会怎么样呢……
门突然开了,顾陵闻到了一股弥漫的酒气,谢清江几乎从不饮酒,如今可算是破天荒。顾陵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装作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地说道:“师尊,你回来了……”
谢清江阴着一张脸,向来温柔可亲的面容上的表情冷得可怕,顾陵打了个寒战,还没有继续说话,谢清江便朝他走了过来。
随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以一个禁锢的姿态把他拉到了怀里。
泛着酒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喷吐:“你还是不肯见我,见我也不肯说几句好话……”
顾陵有些喘不过气来,疯狂地扯着他的手:“师尊……”
“我都亲自去了,你为何还不肯出来,为死人折磨自己,你当你在守寡吗?”谢清江恍若未闻,恶狠狠地说着,顾陵从未听过他这种语气,“明明是我先……你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你为什么,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