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皱着眉头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孔,似有些担心,但听到他的质疑,还是怒道:“他不是你的孩子还能找上门来往你喊你,手里还拿着你的信物?”
“行,那就是我的。”
洛识微一笑,竟坦坦荡荡的认了下来,他开怀的眉眼让苍白的面孔瞬间生动起来。
什么?
众人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分明那么排斥、被打死都不承认,怎么突然间又承认了下来。
洛识微已经走到了男童面前。
男孩一身粗布麻衣,却半点不显可怜,他俊秀的眉眼已经慢慢的张开,一双漆黑的瞳仁静静的与洛识微对视,不惊不慌,无波无澜。
年纪不大,却异常的冷静。
不……不止如此,洛识微甚至还曾经从他的情绪中捕捉到隐约的嘲弄,仿佛在笑他狼狈的模样。
但是当他们对视时,男孩所有的情绪却都消失不见。
洛识微的唇角向上扯了扯:“没想到竟然还喜当爹呢,我的儿子是吧,你多大了?”
“七岁。”男孩冷漠的回答。
御史爹还在痛心疾首的训斥:“整整七年,你都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
“我不是不知道嘛,现在知道了,当然要履行一下做爹的行为义务。”
洛识微的声音听起来慢吞吞的的,没有半点诚恳之意,就在御史又要发火时,却见青年骤然出手。
“洛识微,你在做什么!”庭院里,几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病弱的青年用力的扼住男孩的脖颈,将其粗暴的提起来,做出一个要摔出去的动作。
男孩沉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他的脸色涨成了青紫色,拼命地挣扎着,却在大人粗暴的力气下毫无反抗之力。
洛识微背对着众人,他的白衫被鲜血染成赤红,慢慢的回过头来,苍白的面容上缓缓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弧度,轻飘飘的说:“做什么?当然是来感受一下做爹的快乐啊。”
“既然你们都说这是我儿子,那父要子亡,不亡不孝啊!”
他的唇角含着笑意,语气那般阴冷,紧接着便做出一个掷出去的动作。
顿时尖叫声连连。
“识微,不要啊!”御史终于维持不住他父亲的威严,瞳孔骤缩,惊慌的向前一扑,惊恐地仿佛要发生了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
孩子没有被砸在树上,却丢在了他的怀中。
洛识微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通红的手掌,无视纤细的都要断裂的手腕,他弯唇一笑,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是无尽的嘲讽:“碰瓷之前,起码得选好冤大头啊,父亲。”
他说完,看也不看被御史护在怀中的心头肉,拖着轻飘飘的步伐,梦游般的朝自己的卧房走去,身后又是一片慌乱。
“老爷!老爷,孩子没事吧?”
“没事,没摔到。”御史的神情有些晦暗,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犟。”
男孩摩擦着通红的脖颈,嗓子有些哑,却有着不合年龄的冷静犀利:“他是真的想杀了我,而且今天的事没有成,很快就会传出去了……”
御史看了一眼远处的仆人,以及高高的城墙,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如果被东厂番子收到消息的话,那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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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识微一回房间,就直接趴在了床上。
他瞪着眼睛,连呼吸都有气无力,完全没有对着众人那副跋扈阴冷的模样,反而哼哼唧唧的像只小绵羊。
“哥你真的太过分了,我一来就挨顿鞭子,你都不会高能预警的吗???”
【没有这种功能。】
系统说:【我猜到你会反击泄愤,倒是没想到,你会对那个小孩下手。】
洛识微冷笑一声:“见鬼的小孩,你看原身这个奇葩的家庭,所有人都在众口铄金,逼着他把这个孩子认下来,这种场面实在太诡异了,我要是再察觉不出来那个孩子有问题,得蠢成什么样?”
他那个妹妹或许是不知情的,但是那对父母绝对是一唱一和的在演戏。
甚至就连那个七岁的男孩,都知道真相。
唯独他这个当事人挨了一顿打,蒙在鼓里,洛识微能忍下这口气?开玩笑呢!
“这个世界的小说剧情是什么?”
【这是某个位面的真实历史,非小说。】
系统似乎正欲讲述,卧室的门却被推开,紧接着原身的母亲洛家夫人拿着伤药走了进来。
她关心的看着儿子后背的上,心疼的问:“识微,疼不疼?你说你,非要和你爹犟什么犟,欸,娘这就给你上药!”
“您就直说您的目的吧。”
洛识微懒散的趴在床上,说:“让外面那俩也进来,说说吧,这小崽子是什么来路。是我爹和宫里贵妃生的孩子要碰瓷记在我的名下,还是我娘和皇帝生的?”
“胡说八道!”
伴随着怒吼,御史爹从外面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他似乎还想呵斥两句,但触及到洛识微平静的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却骤然停滞。
洛识微不咸不淡的道:“您可考虑清楚了,您是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您这个心肝大宝贝。”
夫妻俩一哽。
他们这个儿子,以前就是个王八蛋,如今好像更是成了滚刀肉了?
过了许久,御史终于叹息一声,说:“爹知道,这孩子不是你的。”
洛识微嗤笑。
废话。
这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他到底很好奇这个小崽子是谁,毕竟在原身的记忆中,这对父母对他还是百依百顺的,唯独这孩子来了之后,非要赖在他的名下。
原身受到侮辱自然不承认,却在父亲的鞭笞下,气急攻心,硬生生给气死了。
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反派boss,就是这个会妖术、能蛊惑他人心智的小崽子?
“你不要对他心存敌意。”
御史走到他的身边,谨慎的压低声音,他说:“识微,他是先帝的十三皇子,也是这世上仅存的几支先帝血脉了,为父是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留下,才不得不……”
“先帝之子?”
洛识微面露古怪,说道:“老头,你想留着他的血脉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吗?”
御史气的跳脚,低声喝斥:“胡说!”
“当今世道,宦官当政,那东厂督主权倾朝野,满朝上下风声鹤唳,陛下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而已,不好用了随时可以杀了再换!
儿子你看看,先帝留下的血脉如今已然被杀的七七八八,除却高堂之上那位,如今也就只剩下被我们一众老臣藏起来的十三皇子了。”
他叹了口气,说:“十三皇子本是养在成州,但是不久之前似乎走漏风声,被东厂番子盯上,我们只能转移阵地。
如今,想把人安全的留在眼皮底下,便只能把他记在你的名下了!”
洛识微无情的戳破他隐晦的修饰词:“所以你们夫妻就演了一场碰瓷戏,我不承认就往死里打,是不是。”
御史语塞。
洛夫人掩面哭泣:“我就说,还不如和识微事先说好,你非要瞒着他演着一出,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跟他一起去了!”
洛识微面无表情:“您也没必要再唱白脸了。”
夫人的哭声一顿。
不愧是赤胆忠心的忠臣夫妻,他们俩为了保住先帝最后一丝血脉,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房间中的气氛逐渐沉寂下来。
御史却愈发的焦躁:“识微,东厂无孔不入,府内定有番子,院内发生的一切肯定已经传出去了,说不准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锦衣卫就会上门抓人!”
“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他抓住儿子的手,严肃的说:“这些年,锦衣卫在那阉党的操控下是愈发的放肆,他们办案从来不经刑部批准,上门抓人更是不需证据,只要他觉得有嫌疑,那……”
“那说不准,就要直接抄家了!”
洛识微也已经在聊天的空隙中慢慢地了解了原身的记忆。
东厂指的是东缉事厂,这个朝代的特务机构,隶属皇帝直达天听,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即可办案。
从建立起便是臭名昭着,属于提起名字可止小儿夜啼,全国上下皆噤若寒蝉的危险存在。
督主楼既回,又称九千岁,在老皇帝死后一手把控朝政,扶持小皇子上位,不听话,杀之,再换。
如今,这个天下不过是他的一言堂罢了。
据说,他相貌极美,却性格乖张狠戾、嚣张跋扈,心狠手辣之程度令人胆寒。
都说文臣以死谏为心愿,一死可名垂青史,但是在楼既回权倾朝野这些年,便是脾气再刚再直得御史,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因为上一个死谏的御史没死成,却被楼既回含笑握住他的双手,逼迫着他,一刀一刀,杀死了自己的九族。
九族尽死于御史本人之手。
那幅画面,如今想起来,都让洛御史头皮发麻。
他忠心,甚至可以藏起先帝最后一丝血脉,却不敢明面上和那个来自地狱的罗刹对抗。
御史的声音都在颤抖了:“儿子,事情到了这一步,可关系到咱们全家的性命,由不得你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