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芝知道,外甥女这是怪她说空话了。可是道理她也跟赵以柳说过了,儿子没想法,两人没那个缘分。
何况她当初也只是透露那个意思,只说有可能。平心而论,赵宝芝还觉得让儿子娶外甥女是委屈儿子了。
只是她到底是看着赵以柳长大的,所以还是帮着赵以柳说了句话。
景和光点点头:“娘,我知道的。今儿做了什么,小厨房这边味道好香。”
赵宝芝笑着道:“就你鼻子灵,你回来吃饭,当然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母子两个说说笑笑,更让沉默的赵以柳心里难受。
赵以柳想着小姑姑平日说疼她,如今到了正事上,还不是只顾着她儿子,心里便渐渐生了恼意。
嫁个进士都不是的书生,和既是状元又是世子爷的表哥一比,赵以柳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落差。
于是赵以柳连饭都不想吃了,找了个不舒服的借口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宝芝看着外甥女就那么走了,也气得不轻,忍了又忍才没当着儿子的面发火。
景和光哄了赵宝芝几句,两人继续用饭。
陪着赵宝芝用了饭,景和光坐了会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他这么大一个男人,自是自己住的。
***
天色渐晚,赵宝芝端着一盏补汤,亲自送到景和光的书房里。
景和光正在别的屋子里沐浴,左右没瞧见人,只有个提水的阿福。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两本书,还有一把白纸扇。
赵宝芝平日里不会乱动儿子的东西,可今儿却是鬼使神差,笑着拿起那扇子看了看。
白纸扇,有什么特别的自然也在扇面上。赵宝芝想看看,上头有什么让儿子那般喜欢。
于是赵宝芝打开了扇子,看着上面的字。
她轻声念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念完这一整句,赵宝芝脸上本来打趣的笑容慢慢消失。
这扇子上头,字迹那么苍劲有力,肯定是男人写的!
而且这个男人,不是她儿子本人!她儿子那么宝贝一个男人写了字的白纸面做什么?!
等景和光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准备喝“妈妈牌”爱心补汤,开心地一只脚踏进书房的时候,他就看到赵宝芝拿着扇子,目光直戳戳地瞪着他。
景和光一只脚在门里面,一只脚在外面,顿时就不知道——这扇门还要不要进了。
记忆里,赵宝芝平素不爱动他的东西,怎么就洗了个澡的功夫……
赵宝芝一看儿子表情,心凉了半截。
她板起脸,厉声问景和光:“怎么回事?你最近喜欢的这把扇子,上面为什么是别的男人写的诗词?还是情诗!”
事情要没暴露,景和光当然打算慢慢来。
可这都揭开了,如今再骗赵宝芝,回头想再改口可就难了。景和光总不可能把越星川藏一辈子。
因此景和光低着头,承认道:“就、就像娘想的那样。”
赵宝芝的心颤了一下,她宁愿景和光骗他。可儿子骗都不想骗他,说明景和光是真上心了!
赵宝芝嘴唇颤抖了下,生气地问道:“那个人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景和光赶紧扶住她,小声道:“娘,你别气啊。你要是生气,揍儿子两下,消消气好不好?”
“你别打岔,赶紧说!是谁?!”赵宝芝哪里能消气。
这头刚吼完,赵宝芝自己心里冒出了人选。
往日里儿子可没这个苗头,儿子平常也没个朋友,要说交好的也就那么一个刚回来的宸王……
她甩开景和光的手,问道:“是不是宸王?昨儿他嘴上的口子,是不是你咬的?”
赵宝芝气得昏头,连景和光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都没发现,只顾得上算她发现的证据。
“怪不得昨日你们两个人看来看去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志同道合,没想到是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
“我就说……有钱也没那么折腾的,今天两箱金子,明天四箱金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大好人,什么都不图!”
赵宝芝说着,眼泪掉下来:“没想到他图我儿子!”
“娘,你别气。气坏身子,不划算。”
“宸王不也挺好的嘛,他还救了儿子。”
“你昨儿还说,他特别好……”
景和光企图帮着越星川说话。
赵宝芝一嗓子吼回去:“你不要帮着他说话,闭嘴!你娘要给你气死了。”
景和光息声,拿着一旁的补汤递上去。
赵宝芝气呼呼地接过汤,自己两口喝了:“你也不要喝我的汤了,我自己喝!”
景和光乖顺地点头:“好,娘你喝,我不喝。”
赵宝芝喝了汤,丢开茶盏,心如死灰地问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景和光摸摸鼻子。
赵宝芝低头一看,瞥见他歪斜的衣领口没遮住的一点痕迹。
赵宝芝扯着儿子的领子一看,只觉得她要气死了!
景和光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那么赶巧,全凑到一块了。
他赶紧劝慰赵宝芝:“娘,你别着急!我们没胡来,打算和你们说了,回头就成亲的。就是没想到,你知道得……这么早。”
赵宝芝戳着他的脑门:“你这个糊涂的,他回头不认账了,你怎么办?他若是真心待你,怎会行止如此轻佻?”
景和光有点乱。
论轻佻,好像他和越星川两个都不正经?昨天也是他故意放纵自己的……
景和光道:“娘,他不会不认的!”
“那你让他来当面跟我说!”
景和光道:“他、他今天不方便。”
景和光这一句,赵宝芝直接气炸了。睡了她儿子,来见她一面都不方便?!
赵宝芝气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说再多都没用,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话落,赵宝芝也懒得听傻儿子在哪儿解释,直接就气冲冲地回自己院子。
***
赵宝芝闷头冲进院子,头发上的假髻都气得歪了。
这一抬头,她更气了,景钟豪居然跑过来了。
赵宝芝冷着脸,问道:“你过来干吗?”
中年男人面庞上多了些赘肉,可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只是脸上表情让人憎恶。
景钟豪扫赵宝芝一眼,看着赵宝芝头发间露出来的根根白发就皱起了眉。
景钟豪开口道:“你也收拾一下自己,看你的样子,丢人不丢人?”
赵宝芝横眉冷笑:“我丢你的人了?你以为你还有人可丢?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出我的院子!我嫌弃你脏!”
刚和儿子吵了架,这会儿赵宝芝正气上心头、战斗力爆表,三两句就把景钟豪气得脸色涨红。
景钟豪恼怒道:“我找你什么事,昨天炎儿想进你的院子,见见宸王。你开个口怎么了?”
想到表妹说的话,景钟豪更看不上赵宝芝这个破落户的女儿。要不是他昨天醉得厉害,白天又有事,昨天就连夜教训赵宝芝了。
景钟豪不留情面地道:“你是嫡母,炎儿也是你的孩子。你却看着宸王的人欺负炎儿,弄得孩子脸都破了,你是怎么做母亲的?你到底记不记得你嫁了人?是我镇南侯府的人了!”
赵宝芝冷哼一声,面露嘲讽:“我记得我嫁人了啊!我怎么不记得,我记得我丈夫在我父亲被迫辞官之后,一句话不说就睡了自己的表妹!我记得当年府里就多了六个妾,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赵宝芝比划了一个巴掌,气得就想扇到景钟豪脸上去。
可她个头小,知道自己打不过景钟豪,这才强忍下怒气。
景钟豪觉得赵宝芝给脸不要脸,也数落起她来。
“纳妾怎么了?哪个男人不纳妾?别人纳得,我怎么纳不得?我只是做了别的男人都做了的事!”
“你父亲犯了那么严重的错,我撇清关系怎么了?你父亲的那些故旧,有多少还和他保持着联系?我告诉你赵宝芝,我没踩赵家一把,都算不错了!”
“孩子?哪个孩子不是母亲带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有头有脸的,有让男人管孩子的?”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骂起来。
景钟豪自觉底气更足,声音也更大。
赵家早就倒了,如今他镇南侯府虽然一般,可也比赵家那破落户强!当初赵相在的时候,他就忍够了。如今这侯府可是他的地盘,愿意让赵宝芝待着就算不错了,赵宝芝竟还蹬鼻子上脸。
景钟豪指着赵宝芝的鼻子骂道:“你那么厉害,明日我就停了你的月银,看你花什么?还不是花的我的银子!”
赵宝芝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她面白如纸,眼泪也哗哗地往下流。
想想当初新婚时,景钟豪嘴里说得多好听,如今赵宝芝就觉得这人有多恶心。
若不是她有个儿子,她会在这个她厌恶的地方待那么久?
那点月银,只给孩子花都不够!儿子难道是她一个人的儿子?!
赵宝芝气得都喊不出声了,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
就在这当口,被赵宝芝院子里下人找来的景和光冲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