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小公子那似讽非讽的目光,瞬间让郭兆老实了不少。
“喂,怎么回事?”
郭兆小声问一直站在他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崔忠升。
“嗯?”崔忠升正在思索陛下提的关于开设恩科的事情,是以并未注意到郭兆说的是什么。
“我是说那个谈家的公子,他为何会在这里?”
崔忠升的反应反而比郭兆更奇怪。
“谈公子为何不能在这里?”
看崔忠升的样子,郭兆不再问了,他不动声色地朝大殿内所有的人扫了一圈,发现大家对谈光谷出现在这里似乎习以为常。
由此,郭兆总算明白了崔忠升上次回宫述职时所说的话:明明离开的时间不久,宫中却给了他物是人非的感觉。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陛下叫他的名字。
“郭兆,此番出去,差事可办成了?”
郭兆一激灵,立马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大殿当中,他打点精神,上前两步回禀道:“启禀陛下,臣此次找到曾为大肖军队制作马钉的工匠一十三名,此刻正在宫外候旨。”
话音一落,他目光就控制不住地往谈光谷站着的地方看去。
不止是他,大殿当中的许多大臣都向谈家的这位小公子看去,毕竟他的父兄曾经是大肖的将领,领兵打仗连他们大衍人都会佩服,而马钉是战场上必须要用到的东西。
而郭兆出去寻找马钉,谈家又有一人正好立在大殿之上,所以大家都想看看这位谈家小公子是何反应。
这当中尤其以杨大人反应最为激烈。
本来杨大人就是武人出身,让他带兵打仗他那是一把好手,但是在写奏折方面,实在是能被一泡尿憋死的活人!
陛下曾经还为奏折写的“狗屁不通”而呵斥过他们几个老将,可他们先生也请了,纤细的毛笔被他们抓在手里,往纸上一戳就是硕大的字!
羞愧吗?
当然不,毕竟自己的老哥们跟自己一样写的羞于见人,于是就心安理得了起来。
可是谁知道,不知道啥时候,他们这平静的湖水里突然被人扔了个炮仗!
想当初,那惨无人道的经历……
杨大人死赖活赖地、一身臭汗地写完了奏折,一抹汗,欣慰地将之递了上去,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谁知道当天就被陛下招进了宫!
简直猝不及防,他在宫中看到了自己一群“同丑相怜”的老哥们。
正在他们迷茫不知道陛下召他们进来干嘛的时候,他们的噩梦开始了。
只见以前从未在意过的那位谈家的小公子,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如同火焰一般,衬托的人也如同一个炮仗,还滋啦滋啦冒火星子的那种。
他伸手,从陛下的贴身太监手中拿出一本奏折,慢慢翻开看着。
“混账!这是我写给陛下的奏折!你一个犯人之后,岂能看这朝廷密事!”
杨大人不喜贪生怕死,有辱武人气概的谈光谷,对他自然也就算不上客气。而谈光谷身边站着的太监,看到此时杨大人还能活蹦乱跳,简直为这位大人拘了一把同情泪。
闻言池七殊也不生气,只是抬眼乜了杨大人一眼,接着,他开始读奏折的内容。
“臣木日勿,在土萝卜裹果女十人,因车用不足……”
杨大人一听这似曾相识的奏折,怎么感觉是自己的?他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停,我那明明是城外!哪里是土萝卜!”
“哦,城外?”池七殊不慌不忙,于是重新念,“臣土日勿……”
“杨!是杨!”
池七殊还未如何,站在杨大人身边的大臣们都乐了。
“在土萝卜裹果女十人……”池七殊继续念。
“我呸,是在城外剿匪数十人!管女人何事?”杨大人气急败坏,一时羞的面红耳赤,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字写的不咋滴,但是这样被公开处刑的时候,无论怎么听都很羞耻。
“哦?”池七殊挑挑眉毛,“原来是剿匪数十人?我说杨大人怎么会写如此奇怪的奏折送到陛下的案头上,而且还老当益壮,裹果女十人!”
杨大人闻言简直羞愤欲死,见池七殊还要再念,他连忙跑上去将自己奏折夺过来,揣到怀里谁也不让看。
“我想起来了,这奏折写的有问题,待我回去改过后再呈给陛下!”
被人夺了奏折,池七殊也不在意,他拍着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那眉眼间似乎总是含着几分嘲讽,“不着急,杨大人,您这奏折改了后甭管投多少次,您放心,都会在我这边粗粗看一遍,毕竟陛下日理万机,如果不把各位的字捋顺了,陛下看起来还是颇为费神的。”
这就是回答刚刚杨大人质问他为何看奏折的话了,只不过话一出,不止杨大人,在场的所有大人都像被教导主任逮住了让叫家长的差生,心虚的不得了。
以往那字再丑,只要递到陛下的案前,陛下虽然会斥责他们几句,但是意思总是能看明白的,但如果以后他们的奏折先让谈小公子过一遍……
就今日那“裹果女十人”来说,他们都感觉眼前一黑。
陛下没看过他们的奏折,直接看到“裹果女十人”,就是他们也不会以为那是自己写出来的玩意!
见底下站着的人没意见了,池七殊又从太监那里抽出一本奏折,翻开……
随着他的动作,底下站着的大臣们小心脏一抽一抽的,生怕这位嘴上不留情的毛头小子抽到的是自己的奏折,公开处刑。
第9章 废柴的逆袭
“呵呵,这本写的也不错,我给大家念念,”说着,池七殊不等大臣反应就念开了,“口口马贝了腿脚,不错,腿脚两个字写对了,”念了一句池七殊还评价了一句,然后继续,“不匕首,王……陛下猎犬大肖富土也……”
“谈小弟,别念了别念了,我也回去改改,回去改改……”
陆大人越众而出,用手遮面,简直没脸见人。
“也回去改?”池七殊问。
“当然当然,要改的要改的。”不改还等着你继续念吗?以前还感觉自己一个打仗的,字写的丑点怎么了?可现在让一个文化人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念的时候,才发现真不是那么回事。
池七殊满意了,他将奏折放到陆大人的手中,抬头问道:“还有谁想要再改改的?”
“我也想起来,奏折里几处似乎写的不对,我也回去改改……”
“是啊是啊,关于地名,我回去还是再查验一番,省得让陛下为难……”
“再改改再改改。”
看着下面一众说着再改改的大臣们,池七殊也没为难,干脆利落地让贴身太监将他们的奏折发了下去。
一直到走,这些大臣们都是互不搭理,面红耳赤。
等人都走完了,崔忠升才从后面出来,当池七殊让周公公端着他挑出来的奏折往外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子要干什么,但是看到刚才的那一幕,连他都要忍不住捧腹大笑!
高,实在是高!
这些老将军一个个军功累累,陛下对他们也颇为敬重,让他们去练字也不能明发诏令,反而谈小公子这样一个意外的方式,不用说,这些老将军自己就将奏折拿回去了。
“那些奏折你真看不懂?”
池七殊冷冷地哼了一声,“连蒙带猜,大差不差吧。”
“在城外剿匪数十人,因军备不足,战马损伤腿脚,不能再用,望陛下寻大肖当地工匠,”池七殊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自此以后,凡是写的奏折都会经过嘴巴奇毒的谈家公子,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了出去,再一听这位公子毫不留情“公开处决”的丰功伟绩,好多感觉“读书少”的大臣们都感觉屁股一紧。
而回到现在,郭兆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池七殊的身上。
或许是感觉目光刺挠,池七殊一挑眉,不客气地开口,“都看我干什么?”
坐在上首的衍砚嘴角翘了翘,好险差点笑出来。
哪里知道池七殊话一出口,众位大臣居然纷纷将目光收了回来,只有郭兆傻不愣登地还看着池七殊,对他的放肆言语感觉不可思议。
于是池七殊就怼上了,“郭大人办差不愧是精工出细活,哪怕是原大肖的驻军被打散了,工匠跑了八九不离十,顺着籍贯找总能提出一串来,您倒好,数月才找十三人。”
众位大臣们暗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说幸好他们低头的快,否则这怼的就是自己了!
而郭兆被怼的直翻白眼,他本能地去看陛下,想要让陛下为他说句话,可他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并不知道,他们陛下的那心眼,早已偏到天上去了。
“咳,谈公子,慎言。”
被郭兆哀怨的小眼神瞅着,衍砚不能作壁上观,于是干咳一声,不轻不重地训斥池七殊。
池七殊收回目光,果然不再与郭兆为难。
见下面的人都不再言语,衍砚看向郭兆,“既是郭爱卿办事,朕自然相信,外面的那些工匠们郭爱卿一定要妥善安置。”
“是,陛下。”
这件事商讨完毕,衍砚打开一本奏折,看了眼上面的字后,将之置于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