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泰看他一眼,嘴角掠过一抹苦涩的笑容:“徐植,你说,朕是不是太软弱了?把石儿留在宫中,只想让他多陪陪朕,朕恐时日无多......”
“陛下!”徐植颤声道,“陛下千万别胡思乱想。宫里那么多御医,总会治好陛下的病。”
姬泰摇摇头,道:“传他们进来。”
柳皇后客气得很,表面文章做得很好。陈瘦石与杨榛心知肚明,但面上也不动声色。
然后两人回端国公府,拜见了父母。有了“臣妾”做铺垫,杨榛便一通俱通了,在陈敬亭与若华面前自称“儿媳”。夫妻俩欢喜得很,又商量着要早日替陈奇峰求娶凤羽公主。
劲院。窗开着,阳光满地。
陈奇峰眼里盈满笑容,看着自家兄嫂:“小弟恭祝大哥、大嫂,有情人终成眷属。昨日本想来闹洞房,可被大哥严厉禁止了。今晚你俩住在家里,要不要小弟叫府里丫鬟、侍卫都来闹一闹?”
柏凌与小八站在陈瘦石身后,闻言道:“要,要!”
“敢!”陈瘦石横他们一眼,威胁陈奇峰,“二弟你若敢闹,等你与凤羽成亲之时,我十倍闹回来。”
陈奇峰苦了脸,道:“大哥怎的如此霸道?大嫂您也不管管。”
杨榛笑道:“我可不敢违逆他,否则他回头就休了我。”
陈瘦石捏捏他的脸,笑骂道:“调皮!”
“大哥,您发现了么?自从有了大嫂,不,自从您与大嫂彼此挑明心意,您变得越来越生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陈瘦石挑眉道:“我以前很冷酷无情么?”
“不,不是冷酷无情,您活得没有烟火气,像天上的神。”
陈瘦石不禁笑了,眼里全是宠溺:“傻小子,没想到你是这么看我的。”
陈奇峰道:“是哦,不信您问柏凌、小八,还有紫燕、紫藤他们。”
“是么?”陈瘦石用目光逡巡了一圈。四人但笑不语,笑得颇为含蓄。
陈奇峰道:“大哥您要感谢小弟,若没有小弟,您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陈瘦石心头一动:“那日我们回府,父亲突然怪杨榛逾矩,命柏凌来传令责罚。那次确实是你告的状?”
“是啊,小弟看大哥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便......”一语未了,头上已挨了陈瘦石一个爆栗:“混账东西,你不能好好跟我说么?要让你大嫂挨打?!”
陈奇峰跳到杨榛身边,大喊:“大嫂救命!”
杨榛护住他:“夫君,你别生气了,是二弟成全了我们,我们应当谢他才是。”
陈瘦石瞪弟弟一眼,可那一眼全无杀伤力,嘴角却已绷不住泄出笑意:“臭小子,鬼心眼真多!”
陈奇峰斯斯文文地笑了。
九月二十八,长洲县衙里张灯结彩,二皇子亲自驾临,参加柏凌与小八的婚礼。胡天、胡地两兄弟,县衙衙役,刘一手,何一刀,团练孟襄、高伯明都来喝喜酒。
杨榛特意吩咐胡天送了些酒菜进牢房,给高仲阳吃。高仲阳欢喜得如痴如醉。
陈敬亭与陈奇峰虽然没来,但都送了厚礼。
柏凌与小八穿着大红喜服,没有拜堂之前,先拜过陈瘦石。柏凌道:“没有主子恩典,便没有属下两人的今日,属下的命是主子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他第一次叫陈瘦石“主子”。
陈瘦石亲手扶起他道:“今日是你们大喜之日,说什么肝脑涂地,不吉利。你俩只要好好活着,相亲相爱,我就满意了。”
小八眼里闪着泪光:“主子......”语声有些哽咽。
“傻小子。”陈瘦石戏谑道,“又不是姑娘家,出嫁时要哭两声,表示舍不得家么?”
小八脸红了。
十月初八,陈奇峰与凤羽公主成亲,与陈瘦石、杨榛成亲之日间隔不到一个月。皇帝好像急于要把儿女的婚事都办妥,好了了他心头之愿。
西风肃杀,边关的夜空旷寂寥。浊酒一杯家万里,羌管悠悠霜满地。
欣和宫中,陈瘦石半夜惊起,他梦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他梦见铁马冰河、金戈剑戟,他还梦见姬泰形如槁木,向他伸出一双枯瘦的手......
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呼吸不畅。
冷冷的月光从宫外照进来,照着他的脸。黑暗中,一双眼睛闪动着清冷的光芒。
第二日,他在金殿上看见姬泰,姬泰有些憔悴,但不减威严。他想到昨晚那个梦,心里暗笑,噩梦而已,为何心神不宁?
中午,他协助姬泰处理完朝政,回到欣和宫。一名黑羽卫现身在他面前,双膝跪下:“主子,边关告急!”
信鸽带来的消息:散国出兵二十万,五万为先锋,已抵西散关下。主帅乃是散国大王子散宜洛。
怎么可能?陈瘦石不明白,散宜洛已经失了功力,怎能出兵?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双剑合璧,保家卫国。当初,他与杨榛说过的话,终于要兑现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大结局
西散关守将邵廉三十五岁,许是因为长年守边的缘故,他古铜色的面容透出坚毅、豪迈,还有些许沧桑,他身形剽悍、健硕,脊背笔直,走路虎虎生风。
他与散国军队已经对峙五日,首日散宜洛挑战,他并不曾将散宜洛放在眼里,因为那个长着深灰色眼珠、高鼻薄唇、皮肤白得过分的男人,由于当年在鸿蒙闹出的丑事,给他的感觉是个纨绔子弟。
可他没有想到,散宜洛竟然武功极高,并且像野兽般嗜血。杀人令他兴奋得眼睛发亮,瞳孔里像燃了一把火,照得那深灰的底色呈现出诡异的红。
他的先锋是散国国师,名叫毕方。在《山海经》里,毕方是只到处点火、制造火灾的鸟儿。
毕方与散宜洛都练了一种魔性的武功,叫做“讹火功”,挥动掌力时,击出的掌风灼热无比,中掌者皮肤焦烂,如同被火烧了一样。若用兵刃,则威势更增,那兵器都如同淬了火,中者伤口皮肤溃烂,可见白骨。
第一战,邵廉就败了,手下两名副将被毕方的掌力击中,几乎丧命。而他也被散宜洛的双刀“钩月”伤了左臂,生生钩出一条血肉来。
他只能退而守关,避而不战。散国兵日日攻城,势头骁骁。邵廉连忙修书向朝廷告急,却有黑羽卫来向他禀告:已派飞鸽传书,告知二皇子殿下,殿下早有预见,派了自己在边关守候。
邵廉既惊且喜,心想这二皇子虽非名正言顺的皇子,却赤胆忠心,忧国忧民,竟然思虑深远,防着散国。
每天都有伤亡,每天都咬紧牙关苦撑。到第六天,陈瘦石带着百余骑飞驰而来,宛如神兵天降。这是他的先头部队,里面有七名黑羽卫,其余皆是鸿蒙最骁勇的守卫。还有大部队在路上,足有十万。
邵廉知道这位二殿下乃是文武状元,可他从未参过军,也无征战沙场的经验。他心里毕竟有些没底。可当陈瘦石穿起戎装,戴上盔甲,他不禁眼前一亮。这少年将军就像一把刚开刃的宝剑,从骨子里透出锋芒来。
两军交锋,陈瘦石长剑直指散宜洛,怒声斥道:“散宜洛,你这小人!当年你母亲用自己和亲换取两国和平,你身为人子,亲自打破这格局,是为不孝;因一己之私,滥用国器,是为不忠;挑起两国刀兵,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中,是为不仁;驱遣将士,罔顾他们生死,是为不义。
“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怎配当散国储君,继承国祚!”
邵廉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个“好”字,虽然他尚不明白所谓“一己之私”是什么。他以为散宜洛野心勃勃,想要凭攻城掠地夺取战功,为他将来统治散国打下基础。可是他是大王子,散国的王位终究是他的,似乎并无必要。
散宜洛大笑:“你们中原人最会讲忠孝仁义这一套,我们散国人只知道弱肉强食!陈瘦石,你毁我功力,以为我会一蹶不振么?告诉你,我练的‘讹火功’有自我修复之能,散国国师毕方,就是我师父,他度我功力,如今我不仅功力复原,还更为精进。
“我发动战争,不仅想报你的一箭之仇,更想效仿我祖父,再现他当年的辉煌!”他策马奔来,压低嗓音,“等我打败你,你可以献上降书,奉上供品。那供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什么吧?不过,他可当不了我的王后,只能是我宫中的男-宠......”
他话音未落,陈瘦石已一剑劈出。两骑相交,散宜洛道:“咦,你的皇子妃怎么没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是想他得很!”
陈瘦石完全没有理会,盯着散宜洛道:“这场战争,是不是皇后与你共谋?”
散宜洛满不在乎地道:“本来她有此意,可我到宣国后,有了更好的目标,那就是杨榛。我本想用更为轻松的方式得到他,顺便灭了你,可惜没能拿捏住你们,反遭你羞辱。陈瘦石,说到底,你才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两人手下不停,顷刻间已经换过十来招。陈瘦石冷笑,他从来没有见过比散宜洛更无耻的人。可他不愿再跟他浪费唇舌,他只想擒贼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