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蓼真想就在此刻走人,可她看着远处黛绿色,越来越黑的群山,向着后方退了一步的时候,却直接退着,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吓得扭头一看,发现是弟弟。
弟弟揽着她,对着她笑:“谢芷蓼,你来了?”
“……嗯。”谢芷蓼却想说,她真想走。
“对哦,你怎么可能不来?”弟弟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如同放学路上勒索小学生一般揽着她,同时也给大家领路,“来,跟着我走。村里的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呐。”
其他人听到弟弟这样的话很开心,只有谢芷蓼,又皱起来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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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宴请全村,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来了。这阵仗,就和村里的皇帝要结婚似的。
谢芷蓼认真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村长,都是个中年人了。可是他的头发花白,白得就和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一夜白头了的情况似的。
可周遭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的头发有什么奇怪的,就好像他这一年以来头发一直都是这个发色似的。
谢芷蓼看向了去年就来过这里的那三位学长,他们三人也是一脸懵逼,显然也很震惊村长的发色。
丰盛的菜肴端了上来,谢芷蓼一行人眼睛立刻亮了,不再管这场婚礼当中的奇怪细节,立刻扑到了食物里。
谢芷蓼看着他们,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千与千寻》里的画面,女主的爹妈变成猪的时候,那个诡异的情节。
这么一想,她看着眼前的饭菜,一口都不想吃了。
她旁边坐着的弟弟看到她那皱起的眉头似乎一直都没有松下来,给她夹菜:“来,芷蓼,吃这个。”
班花见状,一边吃,一边开着谢芷蓼的玩笑:“芷蓼,看来楚老板真的很喜欢你呢。”
谢芷蓼不说话,弟弟也不说话。
班花又继续自说自话道:“芷蓼,你还要读大学吗?你不留在这里,跟楚老板在一起吗?你要是留下来了,想必你俩之后结婚的时候,婚礼一定比村长家女儿的这个还要热闹吧?”
谢芷蓼还是不说话。
弟弟却开了口,道:“你想多了。”
班花:“哦?怎么?楚老板不喜欢我们芷蓼吗?”
弟弟笑着:“的确不喜欢。”
谢芷蓼一听,看向了弟弟。
班花却以为弟弟专门在说反话:“你说你不喜欢芷蓼,那你现在还给她夹菜?”
弟弟又笑了:“我不喜欢,但自有人喜欢。”
班花依旧没有听懂弟弟话里的意思,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谢芷蓼听着弟弟的话,却觉得弟弟这句话里的那个“人”字,读音太重了,甚至有点儿咬牙切齿的。
接下来,一声唢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就好像清晨的时候那一声鸡鸣一般。
谢芷蓼听着,愈加觉得诡异了。
觉得从这一声唢呐开始,这场婚礼就突然变了性质似的。好像这场婚礼一瞬间就变成了葬礼似的。
谢芷蓼又想走了,腿不由自主地向着后方划去,却在桌下被人截了去路,一条长腿横跨过来,将谢芷蓼压制在了桌下。
她抬起头,是笑得愈加瘆人的弟弟。
弟弟压低了声音,道:“谢芷蓼,你可不能走,你也是主角呢。”
谢芷蓼刹那间白了脸。
然后,这个时候,有人喊道:“新娘子来啦!”
众人一同找寻着这个声音,发现是从山上传来的。
为什么新娘子会从山上下来呢?
可似乎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谢芷蓼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她的同伴里似乎也有人这样怀疑,但还是随着村民们一同鼓起了掌。
接着,新娘真的来了——只见一口大红色的,上面披着红色的,绣着囍的布料的棺材被四个人如同抬轿子一般,从山上抬了下来。
谢芷蓼远远地看着那口棺材,即便棺材板不推开,她也很明白——新娘子就在棺材里。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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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在众人万众瞩目的目光之下终于即将出现了,那么新郎呢?
谢芷蓼这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想,却将自己的目光直接放在了对桌的学长身上。
学长那只夹着筷子的手好似帕金森犯了,把筷子上的菜都抖了下来。
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也都停下了筷子。
弟弟更是笑着看着周遭的一切,更是在细细地品味着欣赏谢芷蓼此刻惊恐万分的表情。
周遭的村民也将学长团团地围了起来。他们明明都是人,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令人窒息,比鬼怪还要骇人。
继而,他们像是攒动的蠕虫一般,让出来了一条道——村长走过来了。
村长走了过来,拍着学长的后背,叫着学长:“女婿呀!”
学长整个人都懵了,感觉村长要把他的脊梁骨都拍断了。
村长见学长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侃侃而谈:“去年的时候,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呢?”
学长全身瘫软,颤抖着,滑到了地上,跪在了村长的面前,可怜兮兮地拽着村长的裤脚:“我……我不是故意的……”
去年的时候,学长看上了村长的女儿。
可学长这个人在村长的女儿心中,连村头种的草都比不上,村里的牛都不吃村头的草,她就更是对这个眼高手低的草包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更是不懂为什么学长这样子的人觉着她嫁给他了,就是给他们全村人的脸上贴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这样,总是对自己抱有莫大的、莫名其妙的自信,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村长的女儿一次次地拒绝了学长,学长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反而招致了村长的女儿愈加恶劣,甚至是冷漠,完全不搭理的回应。
于是,学长见软的不行,最后就来硬的了。
他想着直接强了村长的女儿,这个村这么落后不开化,一定很重视女孩子的贞洁,到时候,绝对不会把他送到派出所问罪的,反而一定会直接让他俩在一起的。
即便这样不行,像他这样的高智商人才,也能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逃脱法律的制裁的。
谁知,那一晚,村长的女儿太刚烈了,宁愿死,都不想跟他在一起。
两人争执之中,学长的刀捅/进了村长女儿的肚子上,村长女儿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学长吓得落荒而逃。
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里,学长并未被警察全国通缉,想必,村长的女儿在那个时候也得到及时的救治了吧,一定没有死掉,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然而,在学长的心中,村长的女儿依旧是他内心的白月光、朱砂痣。他还是觉得,既然村长的女儿还没有死,那就代表着两人的缘分还未尽。
于是,这一年过去了,到了今年的这一天,他又回来了。他想尝试着与村长的女儿再续前缘,即便还是不可能,那看看她是不是还好好的,那也是不错的,也算是为两人之间的关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可他想得美呀,现实却比他想象的更加魔幻,魔幻到了闹鬼的地步了。
西樵村祖上的规矩,家族里未婚的早夭者视为不祥,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它们的亡魂怨气极重,葬入祖坟会改变风水的格局,祸害自己的祖先与后代。但倘若它们的魂魄一直在外飘荡,也是大凶之兆。
村长的女儿死了一年了,一直在山脚下埋着,无法跨越这个山头葬入背山的那片祖坟。
但这件事也挺好处理的,给她找一个冥婚的对象,让她死后有所依,那就可以了。
那学长,他可以的。
他不是想娶村长的女儿吗,村长等了他一年了,没有报案,就是早就把他当女婿了,他想娶,那就来娶吧。
村长好不容易知道他又要过来了,准备了很长时间才弄好今天这一晚上的大阵仗呢。
这也算是一种乡村爱情故事,HE的那种呢。
可学长现在简直要哭死了。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通报警察,全国通缉他,最后把他抓到监狱里呢。
村长指示,几个村里的壮汉走了过来,押着学长,将他押到了新娘的那口棺材前。
学长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即便是让他跟一个死人冥婚,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朝着天、地、村长,磕几个响头,那就行了。
他可是一个大学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魔鬼怪的,这个村里现在整出来的这些光怪陆离,诡谲骇人的东西,都是封建糟粕,是应该被这个世界所淘汰的垃圾,没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想得很天真,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按照村长的指示,与村长的女儿完成了一系列婚礼的程序。
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谁知这个时候,有人递给了他一把刀。
刀锋上的冷光照在学长的脸上,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学长颤抖着问道:“什么意思?”
村长:“女婿啊,你亲自开棺,把棺材钉撬开。”
学长懵了。
村长催着:“快点儿,这场婚礼就差这一步,礼成。”
学长的内心快要崩溃了,但想着就差这一步,今天的糟心事就要结束了,他又突然之间有了力量,咬着牙,一颗颗地将棺材钉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