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很想知道闻观的事么,霍乱那儿问不出来就想到了我?”佘禧堂一针见血。
祈无病承认的很快,“我本来没想问你的,但看到现在的院长和你关系匪浅,你肯定知道点儿什么。”
佘禧堂笑了笑,“那是我父亲。”
祈无病:“这我倒是没想到,你俩一点也不像。”
佘禧堂:“……”
祈无病开车非常不稳,是飙到地方的。
孤儿院里很安静,老头儿说小孩儿们都在午休。
跨进房子的感觉这回要格外强烈些,温度忽地冰凉,就像是跨过一个时空门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林阳推着尸体般的周老太已经等在了大厅,看见祈无病就转身带路。
走了几步发现祈无病依旧很沉默,她说,“你就不想问问……”
祈无病两手插兜,直接打断,“不想。”
林阳尴尬了两秒,自己跳过了步骤,“婆婆以前管理孤儿院管的并不好,孩子们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吃饭、上厕所、室外活动等等都要按照时间表严格执行。”
祈无病问,“他们衣服上的编号是啥意思。”
林阳说,“婆婆记不住他们的名字,都会用数字代表,聪明机灵还很听话的排名就越靠前,给的饭也就越多。”
祈无病无意识的捏了捏小指,语气还是淡淡的,“这是囚犯管理制度么。”
林阳点点头,“差不多吧。当时我老公也在这里住,他是唯一一个拥有名字的人,也是吃的最多最好的。”
祈无病沉默了一会儿,“那闻观呢。”
林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他是1号。”
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一扇属于厨房门的屋子亮着灯。
门上的铁锈像是喷上的栗色涂鸦,形成了一朵畸形的云。
“录像带在厨房?”祈无病盯着门。
林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后来我老公离开了孤儿院,考上了大学,成立了公司,娶了我。”她推开门,“可惜了,幸福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他就死了。”
屋子里很整洁。
墙上挂着厨具,桌子上还放着晚餐要用的蔬菜瓜果。
佘禧堂走到墙角,把一个圆盘子转了一圈,柜子分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隐蔽的小空间,他说,“这里是储藏室。”
祈无病:“为什么要在厨房里藏东西?”
佘禧堂想了想,“因为没人会进厨房,都不想刷碗,所以这里很安全。”
祈无病:“……原来如此。”
储藏室里没别的东西,全都是照片,挂了三面墙。
看照片里男孩女孩的面孔和穿着,和那本相册里的相差无几。
中间站着的面容有些模糊的女人应该就是前任院长周寒,也是现在坐在轮椅里不人不鬼的周老太。
在遍布光点泛着黄的旧胶片里,祈无病一眼就看到了闻观。
寥寥几张,但每一张都差不多,戴着眼镜,捧着本书,好像路人一样坐在角落。
“录像带在纸箱里,放映机在纸箱后面,你直接看吧。”林阳点了根烟,冲祈无病挥挥手,“看完敲两下墙面,门就自动开了。”
佘禧堂表情有些复杂,“等你。”
祈无病:“……你俩这态度为什么让我感觉好像会死这里头?”
林阳“哈”了一声,“别多想。”
祈无病:“……”
小投影整的还挺时髦,白色的幕布在柜门关上的一刻就垂了下来。
祈无病在纸箱里翻了翻,看到了两个录像带,各贴着张纸条。
“祈无病的激情时刻2。”
“1号。”
祈无病把“激情时刻”扔远了些,果断把“1号”塞进了放映机里。
等了有十秒,屏幕上才出现画面。
镜头很晃,也不太清晰。应该是用旧型相机拍的,透着时光的沉淀感。
框里只有一扇窗户,接着出现一个影子,拿着相机的人像是在偷拍,每个晃动都充满了躲藏。
“老一!你又在看那本书?”镜头对准了窗户旁边的黑暗,“坐那儿能看清?”
黑糊糊的地方动了动,人影起身站到了光线下,“我在睡觉。”
眉目散漫的少年拿出眼镜擦了擦,“又偷拿郭兴的录像机?”
声音弱了一些,“你不说谁知道我拿了?”镜头突然晃动着转了个圈,对上了一张大脸,有点眼熟,鼻梁周围的雀斑十分明显,“大家好,我是老九,我的梦想是当一名人民警察!为社会为祖国做大贡献!”他又把镜头转了回去,“老一!你呢!你想干啥?”
少年闻观面无表情的开口,“你当不了警察的。”
“你瞧不起我?!”小雀斑很恼怒,镜头晃的越来越快。
闻观戴上眼镜,慢悠悠地分析,“院长不会同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小雀斑靠近了些。
闻观伸手过去,“咔”一声,镜头突然就黑了,也没了声音。
祈无病:“……”
这小雀斑看着怎么这么像上次去酒吧喝酒那人?叫什么辛辛的?还喜欢闻观?是他吗?祈无病正要点个回放,发现画面又重新出现了。
这次是一张狗脸。
光滑的黑毛,精神的大眼,头顶一抹白,明显就是福哥。
它的鼻子对着镜头不停的嗅,随着吭哧吭哧的声音,一声怒喝响起,“九号!你还敢拿我相机!你找死是不是!”镜头晃动几下,被另一个人拿在了手里,“巴伦斯!咬他!”
几声狗叫追着一个嗷嗷嚎的声儿跑了。
镜头又摆正了,这次对准的还是闻观,他事不关己的坐在窗边的地上,手里捧着一本黑色的书看得入神。
“1号,你每天都坐在这儿,到底等谁呢?难道是来领养你的人?”声音嗤笑了一下,“别妄想了,这里禁止领养的,你难道不知道?”
闻观看了镜头一眼,“嗯,我知道。”
声音继续说道,“那你在等谁?”
闻观继续看书,“关你屁事。”
镜头越来越近,那人似乎是直接站到了闻观面前,“你这是什么态度?信不信我让巴伦斯咬死你!”
闻观的嘴角扬起一丝不甚清晰的弧度,语气挑衅,“来啊。”
画面忽地再次变黑,几秒钟后,镜头的角度是在桌子上,似乎开着自动录像。
角落里拴着一条黑色的狗,它挣扎着想摆脱脖子上的项圈,却怎么都挣不开。
距离不远的地方,一个高个儿男生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嘴里不停的咒骂着,在他肩膀位置还踩着一只脚,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球鞋。
是闻观的。
他轻声笑着,“那条狗,不叫巴伦斯,也不是你的。懂么。”
说话间,男生的盛气凌人早已消失不见,他表情扭曲,眼眶撑的很大,似乎是被剧痛碾磨着身上的骨骼,凄厉的叫喊声刺穿了整个画面,相机的白噪音被撕扯,祈无病能清晰的看到闻观在用脚狠狠的碾他的肩胛骨,好像能听到破碎的颤响。
影像还在转动,折磨并未停止,“咔嚓。”直到最后一卷胶带被弹出。
画面变得漆黑。
与此同时,柜门外传来响动。
是个男人的声音,不是院长,也不是佘禧堂。
“真有意思,用一个名字就能让你妥协,你的弱点还真管用。”
这尾音上挑的劲儿,怎么听都觉得是那个暗恋闻观的小警察,和录像里小雀斑的声音也十分相似。
“怪不得胡焕要去找你,掐这么准,你还真恢复记忆了啊。”
几秒钟的停顿,更加熟悉的声音突兀的钻进耳朵,听上去有些失真。
“我不是把你炸了么,怎么还活着?”闻观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疑惑。
胡七九好像深呼了一口气,“咱们好歹是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兄弟,你就这么狠?炸我跟炸鸡一样眼都不眨一下?”
胡焕打断他,“他那会儿不记得你是谁,炸也正常。既然现在恢复记忆了,就再合作一次,不提那些了。”
闻观语气里有点不耐烦,“录像带呢,先给我再说。”
脚步声逼近,胡焕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就在里边儿放着呢。”
柜门缓缓拉开。
祈无病盘腿坐在地上,抬手冲三人挥了挥,“哟,好巧。”
闻观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又合上,垂死挣扎般说道,“这墙,隔音么。”
祈无病笑了笑,“不隔,特清晰。”
他站起身,揉着依旧酸疼着的腰走了出来,语气还算柔和,“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闻观的手指紧张的蜷了起来,“昨天。”
祈无病笑出了声,气的,“怎么,昨晚上你要是跟我说实话我就不让你|操|我了?”
闻观上前一步,罕见的无措,“不,不是……”
“我现在脑子很乱,屁股也疼,有时间再听你解释,我先回家睡会儿。”祈无病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被当成空气的胡焕和胡七九:“……”
闻观看着祈无病消失的方向,烦躁的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胡七九在一旁疑惑不已,“你真把他操了?看着完全不像啊?他这时候不应该虚弱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