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消失!他一直在盯着我!他一直在跟着我!”
“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后面的整整十二页,全部都是这四个字。
杀了我吧。
祈无病把这一沓纸塞进口袋里,躺在椅背上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很累,很困,还很臭。
早知道家里有这么个恶臭的地儿,还放着一具尸体,他也活不下去。
就很想死。
也不知道被关了有多久。
祈无病扒着那条发散气味的缝隙像是在扒一条金丝带。
这个地方空气很好,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雨声。
光亮已经全部消失了。
所有惊悚可怕的东西都被隐藏在了黑暗里。
他闻着隐隐约约从缝隙中飘散过来的雨水气味,拼命的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不觉,就开始小声念着。
“一个闻医生,两个闻医生,三个闻医生,四个闻医生,五个闻医生……”
突然。
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被风送到了耳边。
“闻医生在这儿。”
祈无病猛地抬头,一下子就精神了。
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你闪开点儿,我要砸墙了。”
闻观不耐烦的声音此时此刻显得竟是如此亲切,祈无病听话的控制着轮椅往后躲,边躲边说。
“闻医生,我现在特别想做一件事。”
闻观说,“什么?”
祈无病大声,“洗澡!”
第22章
那条唯一通风的缝隙越来越大,眼前的一片黑暗像是被人撕了开来。
一道光忽地刺破了地狱的外壳。
光亮越来越大。
接着就是一阵叮了咣铛砸墙的声音,是听着就很身心舒畅的狠。
一下又一下。
直到整面墙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一个人背着光从洞里走了进来。
祈无病眨眨眼,酸涩的生理泪水被刺激出来,挡住了视线。
好不容易适应突然的光,他也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向来干干净净穿的规矩又平整的闻医生,现在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不明生物。
他的白衬衫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胳膊的位置更是出现了一大块黑糊糊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鼻梁上的眼镜也不见了,少了一丝斯文多了些冷厉,脸上沾着飘荡的灰尘,但眼角的迷蒙撩人却丝毫未减。
不戴眼镜的闻医生总是这么带劲儿。
祈无病不分场合胆大包天的想。
重点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个带着利刃的大锤子,活像个施工队出来的工头。
横竖怎么看都不太美观。
祈无病的视觉却像是加了层滤镜,盯着闻观的脸无声的笑,“闻医生,你好帅啊。”
闻观站到祈无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祈无病,你好臭啊。”
祈无病:“……扶我出去,我要洗澡。”
闻观弯下腰,把他的胳膊拽到自己肩上,托着他的腰站起来往洞外挪。
“周卉还有那个小姑娘……”祈无病问。
闻观淡淡地说,“送医院了。”
“霍乱和嫂子……”
“抓局子里了。”
“这么快?我在里边儿待了……”祈无病对警方办事儿的效率表示惊叹。
闻观再次打断,“六个小时。”
祈无病“啊”了一声,“怪不得这么饿。”
踏出洞口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那个尚还年幼的尸体娃娃,轻声说,“生日快乐。”
接着,一声不响的闻观连扶带拖的把他塞了出去。
洞外像是一个三人宽的疏通管道,冷风四处窜着,寒气缓缓从四肢开始侵入,
他往闻观身上靠了靠,突然闻到了一股子血的味道。
“闻医生,你受伤了?”
闻观“嗯”了一声,“小伤,被刀划了一下。”
祈无病放轻了压在他身上的力道,“划哪了?”
闻观说,“胳膊。”
祈无病把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垂了下来,“左胳膊还是有胳膊?”
闻观:“右。”
祈无病放心的又搭了上去,“那就好。”
闻观:“……”
看着毫不在意,但祈无病的脚步明显加快了。
药力太猛,一使劲儿就浑身疼,步子一快,他额上就渗出了冷汗。
闻观压着他,不露痕迹的放慢他的速度,“走慢点儿,太快我胳膊疼。”
祈无病无语,“你用胳膊走路?”
闻观冷声,“我用胳膊使劲儿。”
俩人都怕对方因为自己难受,速度变得忽快忽慢。
这条阴森森的通道也在此时显得格外漫长,突然,两人身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电锯锯一样。
“电锯惊魂?”祈无病转头。
闻观头也不回托着他继续走,“请的工程队,在凿那个铁门,里边儿的证据不能被破坏,所以速度很慢。”
祈无病愣了一下,“那你怎么还抄小路砸墙?你压到好多可爱的娃娃。”
闻观看了他一眼,“我压着你了么?”
祈无病摇头,“没有啊。”
闻观冷哼,“那你逼逼什么。”
又沉默了一会儿。
祈无病问,“闻医生,你是不是脱离大队伍偷偷跑来砸墙救我啊。”
闻观嘴角嘲讽似的勾了勾,“你想多了,我顺路而已。”
祈无病没忍住被自己的笑声咳到,“顺路顺到排水管道?您来这儿什么正事儿啊。”
闻观皱眉,“吹风。”
祈无病笑的更大声了。
终于走到出口,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排风扇,两人高,扇叶尖锐。
只是有一半都被拦腰砍了,看得出始作俑者非常暴躁。
祈无病扭头看闻观,“你的杰作?”
闻观面无表情,“我会赔偿。”
踏出那扇破叶子,旁边儿还竖着一把黑色的伞。
天色已经将明。
暴雨也变成了连绵细雨。
温柔的滴落,击打在地上的水坑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中都是泥土被冲刷干净的气息。
简直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太好闻了,
堵在出口的是一排闪耀的车灯,以及一群面色不渝的都谭警察。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闲逛似的从暗处走出来。
都一身狼狈,却看不到慌乱紧张的表情。
闻观举着一把黑色的伞,撇去身上的脏污和血迹,气质姿态像极了古欧世纪的绅士,他还细心的把伞挡在祈无病头上。
这被困一夜的受害者也没半点儿惊恐崩溃,反而懒洋洋的靠在闻观身上,跟个大少爷似的,冲愣住的人群抬了抬下巴。
“你们这出警效率有点儿低啊。”
人民警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抓捕“前线”奔过来的袭珧刚好看到这一幕,先是被这一身颓废却一脸找茬儿的祈无病震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上前拉闻观。
“你是不是蠢?!胳膊上的伤口那么深还去砸墙?!看到那大洞的时候我都他妈醉了!”袭珧摆摆手,医疗队已经抬着架子从车上跑了下来。
两人被分开。
人群簇拥着他们越来越远。
祈无病被强行摁到架子上抬走的时候,看到了闻观胳膊上的伤口,确实严重,一道痕迹深的入了骨,能看到翻白的肉,狰狞的像是野兽撕咬开的。
在那通道里,看不清晰的大团黑斑竟然是一大块凝固的血迹。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没有去包扎吗?
为什么不先去包一下呢。
是找那条缝儿找了一个晚上吗。
硬撑了一整夜的祈无病带着满脑子疑问坠入了黑暗。
“你为谁作证?”
“霍乱。”
“原因呢。”
“他救了我。”
梁洛坐在一个小房间,手里端着一杯茶,小幅度的哆嗦着。
袭珧皱着眉看她,“你说他在四天前把你从周华亭的手里救了出来,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报案?”
梁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太害怕了,我,我跑回家就躲了起来,整整四天没敢出门……”
袭珧往后一靠,敲了敲桌子,“说说吧,那天都发生什么了。”
梁洛的描述有些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但多少还是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只是可信度还有待商酌。
她第一天去到霍家。
就被霍乱邀请看他准备的欢迎小节目。
走过那条黑黑的通道,还没从那股刺鼻的味道反应过来,梁洛被霍乱拽到一个小方凳上坐着,看他在台上跳着怪诞的舞,唱着奇怪的戏曲。
表演完之后,霍乱开始跟她聊天。
他说自己已经九岁了,却一直都没有上学。
整天就待在家里,有时候连出门都被限制。
梁洛很是想不通,就问他,“为什么你妈妈不让你上学?”
霍乱当时的样子又害怕又惊恐,突然就不愿意再开口了。
傍晚的时候,梁洛想离开这个房间,霍乱也很乖巧的在前面带路,带她出去。
但是在经过那条通道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