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斯少爷在黄昏的时候,有回来庄园一趟。”珍妮丝整理了一下言语,“艾瑞克斯少爷说他要去西方领地一趟。”
“什么?”玛丽夫人的声音有一点尖锐,“他去西方领地做什么?”
“艾瑞克斯少爷没有说去的原因。他是和学员的朋友一起回来的,或许是相约出去。他们来到庄园用了晚餐,然后少爷去看了一趟莉莉安小姐,少爷对医师的治疗很不满,后面还起了一些争执。”珍妮丝的声音很低,生怕刺激到面前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至少让他等我回来!”
“艾瑞克斯少爷执意要走……”
“撒谎!”玛丽夫人抬起手,直接打在了珍妮丝的脸上,“这里是他的家,他怎么会想走?”
“我、我不知道。”珍妮丝跪在了地上,不敢去看玛丽夫人狰狞的面孔,她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那人说得话,“或许是、或许是因为……是因为莉莉安小姐……”
“莉莉安?她已经能说话了?”
“有、有时候……是可以的。”珍妮丝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
高跟鞋从她的手背上踩过,珍妮丝死死咬住了嘴唇,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听见门狠狠推开的声音,珍妮丝微微松了口气,她知道今晚自己不用受折磨了,玛丽夫人已经走远了。
“珍妮丝。”屋子的门合了又开,有人走了进来将珍妮丝扶了起来。
“谢谢您。”珍妮丝看了眼老管家,轻声感谢。
“夫人的心情又不好了?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了一点。”老管家忧心地问。
“或许是宴会上遇到了什么事。”珍妮丝低着头说着,此时她的右手背上已经高高肿起了一块。
“有没有伤害?夫人有打骂你吗?”老管家重重叹了口气。
“没关系,一点小伤,我早就习惯了。”珍妮丝摇摇头。
“那就好,你不要怪夫人,她这样对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千万不要太苛责自己。”老管家好心劝解道。
“嗯。”珍妮丝点点头,“我知道的。您之前说得对,夫人只是病了,心里难受需要一个对象发泄出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你看见的这些行为都不是夫人的本意。”老管家感慨一声。
“夫人收留了我,给我饭吃,给我工作……我不会怪她的。”珍妮丝说。
“想明白就好。我要去那边看看,夫人刚才好像往莉莉安小姐的房间去了。”想到这,老管家也不敢耽搁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莉莉安小姐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
“我也一起。”珍妮丝想了想还是跟在了老管家的身后。
老管家点点头,两人提着油灯快步向莉莉安的休憩的房间赶去,刚刚走到三楼,他们就隐隐听到少女痛苦的哭喊声,那声音就像夜莺临死前最后的悲鸣。
“我们得快些。”感觉事情不好,两人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跑去。
这时一道冷光忽然从路过房间的窗户里直射出来,老管家和珍妮丝不得不用手遮挡。
刺耳的破碎声在一瞬间让人失去听觉,像潮水一般的藤蔓冲开了铁门,从莉莉安所在的房间涌了出来。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前面的路被堵死,眼看着带刺的枝条向珍妮丝袭来,老管家将她拉近了隔壁的房间。
珍妮丝惊心未定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生死一瞬里缓过神来,她想张开像老管家道谢,然而当她偏过头望向窗户的时候,她的脑中空白了。
通过透明的窗户,她看见了一根根竖起的火把在黑夜里燃烧。
珍妮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甚至觉得出现了幻觉。
这座府邸竟然被人围住了?
第57章 耐克斯克村05
玛丽夫人站在破碎一地的拼花窗边, 攀附在窗台上的荆棘藤蔓像编制的网充斥在她的四周,彩色的玻璃散落在地上, 像不同颜色的宝石, 折射出多彩的浮光。
她的对面,像雕塑一样精致的男人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荆棘高塔上,冷傲淡漠地俯视着她。
突如其来的变故刺激了玛丽夫人的神经,让她彻底平日里典雅疏离的高贵模样。
“奥斯卡公爵, ”玛丽夫人微微扬起下巴, “我姑且发问, 你是疯了吗?这里是玫瑰庄园。在都城使用如此大规模的魔法, 根据帝国法典,你的行为同反叛无异, 女王陛下会罢黜你的爵位, 在整个帝国的领土里通缉你。”
“玛丽夫人,女王陛下会理解的。”奥斯卡公爵嘴唇微微动动, 声音平稳,“这是人之常情,任哪位父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被这样虐待, 都会做出不合情理的事。”
玛丽夫人嘴角抽了抽,男人义正言辞的说法让她有些发笑。
她望向奥斯卡公爵的身边,在不远的地方, 虚弱的少女像婴儿一样卧在柔软的藤蔓网上, 霜白色的月光照在她暴露在外的肌肤上, 上面的乌青抓痕让人触目惊心。
“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莉莉安只是病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得虐待她。”玛丽夫人直视面前的男人。
“那这些伤是如何来的?”
“那是她自己弄得,医师能够证明。”玛丽夫人没有一丝慌乱说,“在我的养子希恩死后,莉莉安就完全疯了,她时常会通过自虐缓解内心的痛苦。”
“玛丽·维多利亚,这些荒唐的说辞你留给女王陛下来评判过。”奥斯卡公爵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我会轻易放过你,包括整个卡贝德家族。”
玛丽夫人微微咬牙,血红的指甲陷进了自己的掌肉里。
“奥斯卡公爵,你非要将事情闹着这般难看吗?”玛丽夫人声音像冰制的棒槌,“夜闯私人领地,毁坏庄园建筑,都城使用魔法……就算女王陛下宽容,这其中任意一条,你都会被驱逐出灰墙,永远待你那偏僻的封地上……”
轰然的响声瞬间炸开,所有入侵房间的藤蔓在同一时间像巨蟒一样疯狂抽向四面的墙壁,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建筑的尽头多了一巨大的窟窿,外表灰白色的墙体上爬满了震裂开来的枝丫纹路,一副随时会摇摇欲坠的模样。
庄园内的仆人们像惊慌的鸟兽们一样跑了出来,那十来个刚刚还在打牌的巡逻队成员端着配备的□□冲了出来,谁想还不等他们呵斥着维持秩序,火把下几十个漆黑的枪口直接将他们吓得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保持安静,按序排好,卡贝德家没有胆小怕事的仆人。”身为庄园资历最深的管家,一向慈祥的汤姆斯从恐慌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他苍老的脸上换上了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下拉的嘴角扯出锋利的弧度。
“诸位是来自弗雷德里克公爵府上的客人吗?”老管家汤姆斯站在了众人的前面,他的眼睛在火光下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林先生,好久不见。您能出来解释一下吗?”
“很高兴见到你,汤姆斯,你似乎变老了。”有些清瘦的青年面带笑容走了出来。
“时光易逝,可惜在您和奥斯卡公爵身上它却败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能在二位的脸上留下一道痕迹。”汤姆斯声音十分感慨。
林林露出一丝富有深意的笑,没有说话。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奥斯卡公爵与我们老爷也施来往频繁的友人,是什么事让你们端着几十杆火器指着我们庄园的大门,这看上去也太危险了一点。”
方才还站在台阶上的身影消失了。
就像一场毫无破绽的魔术,汤姆斯已经出现在了林林的身后。
“林先生,这些玩意比刀刃还难控制,所以还请您开口,让他们都放下吧。”汤姆斯的手按在青年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
有冰凉的尖锐抵在林林的背脊上,同样身为管家,他知道那是一把刀幅很宽的刀具,常常用来处理豪华的鱼类料理。
“你这样威胁我也没用,汤姆斯。他们都绝对听从公爵大人的命令。”林林的声音轻柔,“你就算当着他们的面把我切片摆盘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的刀工退步很多了。玛丽夫人不吃生冷的东西。”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记得你当年切的肉片,轻薄如花瓣。”
“那是生鱼片。”汤姆斯微微蹙眉纠正道。
“我知道搭配味道辛辣的黄绿酱料,是东洋的特色。”林林笑眯眯地说。
“那是芥子末啊。”老管家低下头,黑色的皮鞋将蓄势攀附上来的绿色植物碾踏在脚下。
两人慢悠悠地聊着过往的一些事,看上去温馨地像老友间的久别重逢,实际上身为称职的仆人,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动手的指令。
杀气弥漫,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黑夜骤亮。
火焰贪婪得攀上粗壮的藤蔓,像一条炽热的火蛇腾飞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
“所有人避让!”汤姆斯松开了林林,优先指挥了现场的局面。林林也抬起了手,示意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后退。他们都知道如果造成惨重的伤亡,今晚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彻底改变了。
“看来快要结束了。”林林抬着头说。
“你们结束了,我这留下的可是一堆烂摊子啊。”汤姆斯望着已经不成样子的庄园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