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尼积攒的气势立马消散得无影无踪,它声音小得和蚊子嗡嗡嗡一样:“谢乔好伤心的。”
巨蛇握笔的手停住了。
他敛着眸,过了好一阵,才漠然地问:“他叫你来的?”
尼尼懵懵懂懂点头。
“叫他自己过来。”
巨蛇浓密的睫毛垂下,挡住照入眼中的光,声线陡然蕴出情绪的起伏。
尼尼“哦”了声,抖着翅膀飞出了办公室。
谢乔正在小区花丛里挨个找尼尼,恰好遇到神神秘秘沿着花丛飞行的尼尼,他伸出手,绿色的小精灵乖巧地躺在了他手上。
回到家,他把尼尼放到桌上问:“你去哪儿了?”
尼尼一开始不愿意说,可当谢乔把剩下的薄饼在烤箱里热了后,精灵闻到薄饼甜津津的香气,立马就把所有话都说了。
“我去帮你叫那条相柳回来,可他说……”尼尼咬着薄饼,吃着吃着就忘了虞寒生和他说过什么,努力回忆着。
“他说什么?”
谢乔的手指捏住了装薄饼的盘子,淡青色的骨节因为挤压而发白。
“让你自己……想想吧。”尼尼笃定地点头。
自己想想?
谢乔不太会揣摩虞寒生的心思,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直到李泽上门送回了食盒,他望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问:“虞总吃了吗?”
“吃了。”李泽立刻答道。
论关系,还是夏简和谢乔更熟,有的话他不方便说,只能含蓄地暗示:“有些事送送礼见见面不就好了,现在天气凉了,也可以送手套围巾什么的,虞总也挺缺的。”
那条九头蛇正等着台阶下呢。
“谢谢李哥。”
谢乔沉思了一会儿点头。
送走李泽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
虞寒生看完了所有会议资料,可他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静静地盯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新手机。
或许是怕手机响了听不见了,喜静的他第一次把静音模式调成正常。
然而却一直没有响起。
他的视线上移到桌边青年的小雕塑,被他凝视着,雕塑慢慢地融化了,从头发到脖颈都渐渐模糊不清,就在即将消失那一刻——
雕塑又恢复了原型。
虞寒生定定地看了阵,收起了手机。
巨蛇重新调回了静音。
他一个人向公司门外走去,夜已经深了,裹挟着冬日的寒风,飘着星星点点的雪,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可他却毫无反应。
车停在了门边。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司机正要为他关上门时,忽然一个青年喘着气跑了过来,抵住了车门。
“虞总,等一下。”
司机朝虞寒生望去。
虞寒生掀起眸:“先出去。”
“是,虞总。”
司机恭敬地离开了。
“你来干什么?”
虞寒生的嗓音里凝着寒意。
谢乔递给虞寒生一个木盒子:“天气冷了,我做了一双手套,大小应该合适,本来想冬至送的,可我明天就要去拍戏了,先送了。”
巨蛇的目光落到青年发间上积攒的雪上停了会儿,不知喜怒地问:“怎么不先打电话?”
“怕你不想接。”
谢乔低下了头。
虞寒生打开盒子,是一双白色的兔毛手套,他脸上的寒意更重了,显得五官更为锋利:“怎么做的?”
“平时掉的毛我都收集在了盒子里,织起来也很快。”谢乔很快地说。
虞寒生摸了摸手套上蓬松温暖的毛,他抿着薄唇,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全然是极怒的征兆。
巨蛇流露的威压太盛,以至于迫使青年化为了原型,反应过来后,垂耳兔缩在了后座的一角。
更准确地说,是一只秃毛的垂耳兔。
除了脑袋上还有毛,身体其他地方都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难看极了,像瘦骨嶙峋的小鸡崽,或许是知道自己难看,拼命垂着脑袋。
“为什么?”
虞寒生声线隐忍地问。
“李泽说你缺手套这些。”谢乔的声音很小。
虞寒生垂下眸,他不知道一向怕疼的垂耳兔是怎么一根根拔下自己的毛的,他闭了闭眼,压着嗓子说:“下车。”
忽然切换话题,垂耳兔愣了愣。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车。”
虞寒生又说了一次。
“我马上下去。”垂耳兔吃力地从车底部往外跳,唯恐虞寒生会生气。
结果刚一下去,就被拽住了——
他听到虞寒生平静的嗓音从头顶上方响起:“给过你机会了。”
所以,逃不掉了。
第72章
什么机会?
垂耳兔发着愣, 被抱回了男人怀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垂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好让自己不多的毛发尽量看起来多一点。
可虞寒生手捏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而易举地把他翻转,似乎是想观察他秃掉的面积。
谢乔立马慌了,他垂下头,把自己弯成了一个球,说什么也不愿意露出毫无掩饰的小肚皮及以下的位置。
“看到了。”
虞寒生冷冷地开口:“比我小。”
听到话的一刹那,他的脸迅速升温, 被虞先生抱住的地方在发烫,结结巴巴地说:“人形、和原型大小肯定不同的, 不能这么比较。”
“区别不大。”
虞寒生神色平静。
顿时, 垂耳兔的头低得更深了,把自己裹得更严严实实, 一丝缝隙也不留出,明显是害羞了。
“下次还这么做吗?”
巨蛇冷冰冰地问, 嗓音里是从未见过的怒意。
察觉出虞寒生在生气,谢乔飞快地摇了摇头。
但其实垂耳兔长毛很快的,等春天来了, 他的毛都能长回来,他也不知道虞先生为什么生气, 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虞先生生气。
过了一会儿, 他才小心翼翼地问:“还生气吗?”
“生气。”
虞寒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男人怀里的垂耳兔随即不敢吭声了, 悄悄地往车下挪动,只不过刚挪了半分,就被一只手提回了原地。
谢乔:…………
他自觉缩成一团,感受到车辆缓缓启动,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只是忍不住抬起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车开了十来分钟,在一家宠物店门口停了。
垂耳兔不肯下车。
巨蛇盯了怀里光秃秃的垂耳兔一眼,脱下西服,包住了谢乔,单手抱着西服下了车。
宠物店马上关门了,老板从柜台上走出来,望着西服里的垂耳兔,熟练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这儿有兔粮,兔笼还有幼崽可以穿的小衣服。”
“衣服。”
虞寒生语气淡淡的。
“好的,我过去拿。”
老板去库房拿了一叠小衣服:“可以试一下,看看尺码合不合适。”
于是,从西服里慢慢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萌得人心都化了,老板不禁夸了句:“你家的垂耳兔真可爱。”
虞寒生敛了敛眸,没有反驳。
只不过当老板看到整只垂耳兔时夸不出来了,眼中的笑意变成了浓浓的担忧:“怎么毛掉了这么多,要不要去医院检查?附近就有一家宠物医院。”
他见虞寒生无动于衷,苦口婆心劝道:“不然这么可爱的兔子光秃秃的,多难看啊。”
本来刚鼓起勇气从西服里钻出来的垂耳兔听到最后一句话玻璃心了,又躲回到了西服里。
虞寒生冷冷地瞥了宠物店老板一眼。
老板感觉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他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呸呸呸,不难看,很有自己的特色,一看就是你家的垂耳兔,放兔子窝里都不会搞混。”毕竟不是谁家的兔子都这么秃。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那股被盯上的感觉才消失。
他听见面前这个容色冷漠的男人轻轻对西服里的垂耳兔说了句:“好看。”
那一瞬间,神色温柔得不可思议。
而白色的垂耳兔像是能听懂男人的话一般,鼓起勇气从层层堆叠的黑色西服里,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这件。”
宠物店老板赶忙把一件小水手服递了过去。
虞寒生解开海军服的扣子,给手里巴掌大的垂耳兔换上,细心地系上蓝色的海军领,遮住了没毛的部位。
“好可爱啊。”
老板当即想伸手摸一摸,可他的手还没落到垂耳兔的耳朵上就被一股莫名出现的力弹开了,他吃痛地收回手,纳闷地往空气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都要了。”
虞寒生垂下眸说道。
“一共是两千五百八十元。”
老板“嘶”了声,握着自己的左手回答。
听到老板的话,穿着蓝白色水手服的垂耳兔忽然爬进了西装口袋里,窸窸窣窣了会儿,两只爪子抱着和自己一般大的手机出来了,像是要自己付款。
可还没等谢乔扫描放在桌上的二维码,虞寒生便把他抱回在怀里,刷了卡。
当虞寒生一手提着小袋子,一手抱着垂耳兔离开宠物商店时,谢乔小声开口:“我自己也能付。”